张入云闻言将左臂提动,但见左肘与肩臂上生生刺的两枚毒钉,虽流出的血水也已尽化为紫色,但他却漫不在乎的与太行夫人笑道:“小子生来身体还算康健,这点小伤倒也还没放在心上,至于旁人尚需一年半载才能恢复,但我命硬,只怕用不了这许多时日。至于夫人说的我此刻举不得内力,无能力逃跑,这倒真有些说对了!只是……。”说话时分,张入云已是纵地一跃便平地拔起三丈高下,一个起落便又回到幸墙头,只看的一旁太行夫人目瞪口呆,惊变了脸色。
而此时张入云才缓缓开口道:“只是我张入云这几年也算得了些修行,就不凭内力,只依着腿脚上的能耐也能拔地三四丈高下!倒让夫人多操心了!”可是如此剧力纵跃,张入云内伤到底也被换挣动,一时一个忍不住,便自口中喷出一团血水,可少年人却似有嫌浪费一般,忙后捂右掌将口拦住,顿时空中一团血雾,手上也被血水浸的透湿。
可不待太行夫人出言讥讽张入云已自当先开口道自嘲道:“不需夫人多礼!晚辈也知此时危险,但方才得友人一点提醒,倒好似揣摩到一些诀窍,这血可不能平白糟蹋了!”
他此语一出,太行夫人便已变色,果然张入云已取右手向墙头里探动,一时虽还归显艰难,但手底却已有了些松动。夫人惊惧,忙将手中捆仙绳丢出,可早为张入云将臂上双钉拔下,分别射至,他此刻虽行不得内力,但因自幼便是精擅暗器,准头力道也自不俗。那晏龙钉上又带有奇毒,太行夫人究竟不敢大意,无奈只得用玉钩将毒钉拂开,但如此一来到底一心二用,捆仙绳出的慢了一些,张入云单臂已溶入墙内。再因其人见太行夫人捆仙精光过处,只往自己索来,当时不顾性命,竟又咬破舌尖喷出一道血水,此时张入云精气所蕴,实不比平常,虽只一点血水,但却比先时要得力的多,但见少年肩头一松,已是倒身栽入墙头另一面。太行夫人捆仙绳去势虽疾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见走了张入云,只气的老妇人两道柳眉险些翻做了一处,心头大恨,急运双钩往张入云落身去击去,就见得金花四溅,但那断金切玉的双钩焦依然没能将那墙头禁制破的一点!
而此刻栽倒于墙内草丛之中的张入云却是自跌了个眼冒金星,齿舌乱战,方才为破墙头禁法,实已消费了他最后点的精神,待落至墙下又为这重重一撞,更是让他险些昏厥了过去。他连番遭遇重创,又中了太行夫人毒钉,一身伤势非同小可,又经此一累,勉强压下些许的毒性顿时就已发作,一时间头晕目眩,意志消沉到了极点。张入云知此时如一合眼,自己一条性命,便是再难保全,当下强打下一点心神依稀将右掌抚至左肩,只一挨肩膀,寻着肌理,指间便是不由一阵飞舞将各处穴道封闭。
再将口中铁丝吐出欲待用银针,扎制自己经络时,才发觉太行夫人所用的晏龙钉毒性果然了不得,虽则自己勉强将穴道封闭,但已足够至自己死命,一时张入云双肩血液凝固再不能抬头,心气一松便是仰身栽倒,到此时周身毒血凝结,少年人只觉眼前越来越暗,胸中燥意已是繁盛的欲将一颗狂跳的心吐将出来。
可至此时节张入云仍不放弃,心智迷乱之际,仍自喃喃自语道:“杨大哥说过的,至死也有生机,要置死地而后生……,而后生……。”
待张入云身醒时,但见眼前阳光明媚,蓝天好似水洗,只空悠悠几点闲云为蓝天下点缀,附耳的青草随清风轻舞,虽将自己耳根骚的一阵作痒,但耳畔细草的沙沙声,却又叫人说不出的悦耳舒服。少年人大伤初愈,心智恍惚,先还只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忽的惊觉自己未死,顿时一跃而起,再见自己真力顺畅,虽有些乏力,却没有一丝阻碍,惊异之下,只兴奋的大声叫道:“原来世间当真有不死奇术!杨大哥倒是未有骗我!”可忽又觉左臂有些痛疼,想起自己臂上有伤,忙又取视,只见其上已被白纱密密包裹,明明是人为的痕迹。
见此一变故,张入云才知自己是为人所救,方才只道自己无意之中炼成密法,顿时间心中一片失望,垂丧了脑袋,好在他自幼颇能自慰,只又一作想,便轻轻敲了敲自己脑袋叹声道:“为人要知足!能赚的一条性命回来已是万幸,还贪心不足,臆想练成不世奇术!唉!”一时伸了伸腰,便在这万香园高墙外四处打探了起来,不想张入云存身之处,倒甚为广大,且四处都由高墙环顾,也是一般的如先时一样也有法术禁制,不想这禁术倒是实在,不但外头的人进不得里面,里面的人若是想出来,也是难上加难。张入云此时体息还弱,不愿无故耗费精血破阵,且自己受人恩惠方拾回这一条小命,也不能说走就走,为此却又折了回来,向高墙中央探去。
张入云前时在墙头便窥得内里层层高墙,此时身置其中,更是如入迷宫,那深院中的青石甬道虽然宽广,但难挡内中曲折宛延,走了近一个时辰也没有寻的究竟,看见半个人影,且所经之处,只闻的鸟鸣兽语,竟无一丝人迹,只是四野之地都种的常青之物,但没为多少枯草败叶弄蓑了此间气象。
因感自己受了内间主人恩义,张入云才没有忘形蹬蹋院中墙头,可如此一番下来,张入云度量这荒院之内纵是有人,也不得多少,一时心急,纵身即跃上高墙,登高望远,一时已将内中底细收在眼底。
原来张入云所处境地竟是一座荒冢,只是气象太过豪华广大,纵是帝王之家也不过如此,内中按天地四方格数,从内至外直有五重进深。每一进都有高墙围挡,从内至外都是城墙高楼,且每方城之中都有亭台楼宇相就,只最里一层空间最广,绿地青青,池塘也最大。张入云度量其中主人就不在内进,也多半与其中常侍,为此上脚步摆动,晃眼便至。可不想一样也是无人,且再往前已是墓道,内中空幽,生满了青苔,绝不想有人迹的样子。况且张入云也算的守礼,死者为大,自己又不是盗坟掘墓之辈,到的此地也只得驻了脚步。
再望城中四处探寻,还是一无所获,张入云无耐只的栖身于城头之上细细查探,可时过不久,肚子却是不争气的叫了起来,这也难怪,他自前日吃了一只油鸡,连经大战,又多失血,气力精神耗损极剧,难叫他不空了肚皮。
张入云因想早些恢复体力,不欲再此旧歇,因此想捕猎些肉食,但终不敢在这藏有先人的内城墓道内放肆。一时眼光移动,便找了一处水草最丰盛的外城池塘,当下平步生风,晃眼便自到了地头。
第五十一回 … 万花丛行怒 御灵台伤神 (柒)
张入云本是为了那池塘水草丰茂,方得前往渔猎,未知行的近了,那塘前一片十余丈的草地上竟是结满了龙眼大小的草莓。张入云此时不止饿,还又口渴,见之大喜,当下采摘了一个用舌尖尝了尝,确是无毒,且触舌即的一股清新的香草气,汁水四溅实是美味。一时上倒顾不得捕鱼,先丢了十余个入腹。
张入云此时存身的所在,乃是坐望峰根本重地,地理集结的灵气淳正之极,虽是寻常的野莓,为灵气提拔食用起来也是不比平常,颇能养人精气。待张入云将二三十个红莓食下,不自禁打了个冷战,身体精神便得恢复了大半。可那草莓滋味佳,但到底只是鲜甜可口的水果,不比鱼肉冲肌。一时间张入云精神虽长了,但舔了舔满是果汁的嘴唇,饥饿的感觉反倒越来越盛了。
待他取视身前池塘,就见不过百丈方圆的水潭内一应鱼虾都有,且好似为长年无人捕捉,个头均大,张入云不愿多杀生,无顾糟践生灵,虽有一双慧目却又花了好些时候才得寻着一尾小鱼,正待下水,却忽然想起一事,倒令他止了脚步。原来张入云长日行走江湖,又应的了水虎皮囊,身边用度甚是周全,寻常烹饪也少了四色作料。可先时为太行夫人所擒,行囊已为沈绮霞取走,且这池塘内多是寻常白鱼,别的可以削减,但独盐这一味少了,吃起来可少些滋味。
张入云虽隐娘修行习得好些日常周全,虽先自皱眉,但见池塘浅滩上小虾小蟹甚多,遂又开了颜,他此刻饥饿难耐,但到底肚子里有了草莓打底,为求美味倒做起些水磨功夫起来。一时东西奔走,寻来几片薄瓦,又并石垒起灶台,方于水边双手不歇捞起好多只指尖般大小的虾米,此一番是他习自隐娘那里的焙炼食盐的法门。
正待张入云将小虾盛放在瓦片上用硬木划动树皮生起了火,却忽然间觉得身后有了变故凭地多了一丝人气。他久在这墓院内寻不见人迹,忽的生人影迹,虽惊失喜,一时忙掉转回身,就见一白衣女子正立在自己身后张望着自己,待见张入云竟预先发现了她,脸上顿时化做了一团惊恐,也不知她行的什么法术,面上只一显惊惶周身形迹立时也得淡了许多,竟似要凭空隐去一般。可待再看得张入云手中已经冒起了烟火的树皮,却又皱了眉头,当下只鼓起勇气与少年说道:“不要在这里生火!”便又再将身隐去。
张入云忽然间听了她没头没脑的一句,心上疑惑,但又见她再度将身隐匿,却更加急的厉害,忙开口问询道:“姑娘!你且别走,请问,是不是你救了在下?”他一句话说出,那女子逐渐变淡的形迹,才得放缓了一些,但只怔怔的看了看张入云,却又一句话不说,便再度将身体隐起。张入云目光锐利,见对方相视自己时,眼神迷惘虽是不世出的美女,但却隐隐笼了一层呆气。想到这里张入云不由想起与自己数日相伴的祥草,一旦脑海里浮起祥草甜甜的笑容,少年人这才发觉小祥草与眼前女子却是有七分相似,只是论其美色却只及的眼前白衣女子一半还不到。
当下里张入云为其中蹊跷烦恼,但口里却不愿闲着,虽不见佳人形迹,依旧大了嗓子道:“哪!在下要到哪里生火取食才好呢?”未想,过了半日也不曾见女子回答,正在张入云失望之际,却忽听得池塘对面传来女子声音道:“只不在这里,随你到哪里去都可以!”说话时,张入云只闻人声,却连一丝人迹也感应不到,至此他才知那女子隐身本领着实高强,虽不见其功力怎样,但只这一手本事,就已令他觉得自己功行不能望其人项背。
至后,张入云虽又扯动口舌与对方周施,但那女子却再不肯多说一个字,少年虽不能破晓对方秘法,但总觉那女子一直在那方水塘左近并未离去,想着自己性命多半日其救的,自然不能违逆其心愿,一时连将那诸般用度尽皆搬走,且为表尊荣,张入云特意行至最外间城墙休息,虽那一方草地不比内城丰盛,但这墓院之中灵气逼人,无论哪一处水源都是鱼水丰美。待他将虾米焙炼烤干,再用木杵研磨成粉制成天然的食盐,照样捕鱼猎兽,吃了一个尽饱。如此一番折腾,时日已是不早,张入云见水塘边空气宜人,细草松软,干脆便结了火塘于当地休息。
因是自己多日不曾有这样的空闲练功,是以张入云待饱食之后,赶忙提炼做起平日功课了。不想这墓院里灵气提拔,他与此间一日修行,竟比得往常十余日的苦功,一番玄功运动过后,天光又已是大亮,已是到了第二日近午。张入云身上伤势本就好得七八成,又经昨夜真气周转,加上饱食一顿,当下试动,除筋骨比起往日还有些虚乏外,身体竟已大好。少年知道自己自得了云飞浪人传授的诡异心法,身体筋骨内息的恢复要比以前大有进步,但此前自己为晏龙钉重伤,自忖怎么也要挨的一个月的功夫才能尽好,此刻能有这般的收获,应该不止云飞子奇门心法之力,皆外还有那女子施救的原因。
这墓院进不得出不去,自己又为别人相救,且昨日白衣女子与祥草那般想像,张入云实有好些问题想要问她。他本修炼的觉稳尽炼,但此时大病初愈心感受人恩义,此间灵气又充盈其身,一时不免心上有些气浮,遂打点精神,又动身寻找那白衣女子。可直待他在前方内城水塘边守了一日张入云也是没有得一点女子的消息。张入云本有耐心,见此知道对方不愿见自己,但又似对那水池极为留恋,于时干脆连行了三日坐功,只在塘边静守。可未想那女子比自己修行忍性要高强的多,连续四日内都不曾有一些生气,张入云于此间内早布置的潜行内视的法门,但却终寻不得对方一些些痕迹,为此虽是无耐,但也只有佩服的道理。
可到底少年人一身官司甚多,实无多少时间可以在此地久延,见对方终不肯露面,于第五日上,张入云又是一番高声遁礼不获,只得与中门一番持礼揖首,便蹬得外城墙头,寻了一处善地,便要刺破些精血,自墙头遁出!
不料就在他刚将食指咬破,欲往墙头探去的时候,身后却忽然想起多日不曾得闻的女子声音。一时只闻她道:“出不去的!你别再这样伤害自己了!”
张入云多日筹划,只为见这女子一面,可未曾想到其人竟会主动来见自己,一时间心头震惊,却将好些要向其求解的问题忘了干净。当下连礼都未做,只接口问道:“这是什么道理?我当日不就是这么进来的吗?”
女子答道:“没用的!这墓中禁法,从内至外要比自外入内要强盛的多,前些日子你是破了心血才能勉强进来的,到了现在虽然你身体大好了!但要想出去,只怕将浑身鲜血都用尽也不能得够!”
张入云闻言惊道:“这么厉害!”说完又待看了看女子道:“姑娘也是因为被这禁法禁闭而出不去的吗?”
不想那女子却摇着头道:“外面有什么好?我为什么要出去呢!”且又对张入云道:“你也别出去了!就留在这里吧!这里地方很大,有好些鱼和野兔子,你又爱吃肉,一定饿不死你的!”她显是长日里不曾说话,一时两句说出口,却是咬文嚼字好半日。
张入云不料女子竟会出说这样的话来,但是总觉得的她话里还有些隐情,因见其说话有些不通畅,又有些呆傻气,知明问不一定能得知下落,是以只得试探其道:“哪怎么行!这里地方虽广大,但杳无人烟实在让人待的气闷,再说只有你我在此地,到底男女有别不甚方便,为世人知晓,难免有碍姑娘清誉!”
可那女子却兀自摇头道:“这里有什么闷的,白天散散步闻闻花香,夜里躺在草地上看星星不是很有意思吗?”但待想着自己与张入云到底是孤男寡女,不由也点头道:“不过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这里只有你和我没有旁人,平日里遇上是不太方便!”于是皱了眉想了想,却忽然面绽芙蓉一般的笑了出来,乐声与张入云道:“有了!不如这样,反正这里很大,不如从此后,你只在这外二城行走生活,我就待在内三城里!这样以后我们俩就见不到面了,岂不省了好些尴尬,又不会被别人说闲话了!”
张入云见她想了半天,却原来是这么个答案,不由一阵苦笑。而女子见他又皱了眉头,只当他嫌自己分配的不公平,但她又不舍内城那方水塘,一时又想了想再与张入云道:“你要是觉得不公平的话,那这墓城的自中轴为界,东边归你,西边归我,这样总该可以了吧!”只是如此分配女子又觉有些不妥,又低了头皱眉道:“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平日走动就没有城墙阻隔了,万一要是碰在一处,又不方便了!”
张入云不料自己这一句话,却换了这一番结果,当真是哭笑不得。只是虽只一句话的功夫,却已可见眼前女子心底善良,没有一些机心,却令他很是心感。不由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