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集市上,外出侦察的白莲发现一个黑衣人老跟着自己,后来黑衣人走近了,客气地同她打招呼:“巧啊,赶集?”白莲点头道:“赶集,给孩子买点杏。”黑衣人问:“嫁人啦?这柏家小姐,有日子没见还好吧?”香茗只得顺着他话说:“我嫁人了,大叔。”香茗突然认出这家伙是邹老板手下的,她十分警觉地思考脱身之计。黑衣人买了点药材。见四下无人,又小声问道:“你是不是嫁了一个那个?”他用手比画了一个八字。白莲摇头道:“不敢不敢,小民百姓!”黑衣人接着说:“听邹老板说的,听说要抓你哪,小心点。那阵儿在乡下,我看你是好人家的姑娘。”白莲接着套他话,打听邹老板的消息。黑衣人小声道:“俺两家不是一二年的交情了。你家的药铺,不是盘给我干了嘛,你不知道?”白莲脸色煞白道:“不知道。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父亲为嫁人生我的气哪!”黑衣人挠头说:“我开药铺邹靖国牵的线!女人不出门好,乱,县城抓了共产党的一个大头目,有名的心如原来是一个伪装的和尚。”白莲假装吃惊地问:“哦,和尚也被杀了?”黑衣人笑道:“杀了后面戏怎么唱?他给放了。听说要抓的是他儿媳妇,叫白莲!”白莲打岔问大叔要邹老板的新地址。黑衣人说了他的住址后又说,前不久邹老板被鬼子逮进去了一回。白莲获知了这个主要情报!黑衣人接着说姓邹的如何善良可怜,邹老板喝醉酒的时候,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说一辈子没个儿子,养子又不见影了。忽然,白莲发现了在四周徘徊的猎人,她警觉地应酬了几句,伺机抽身,跳上一辆马车走了。
愤而离去的苑菁,也在孤军奋战。一日黄昏,拖着跛脚的她匆匆赶路,远远看见走来一个手拿钵,衣衫褴褛的和尚,走近了,她陡然一惊,认出是自己的父亲,便大声叫道:“哎,居士。”岂料,心如居士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朝前走。
苑菁掏出仅有的一块玉米饼子给父亲,心如只是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就继续朝前走。苑菁就一直跟着他,见他消瘦的面容很难过。苑菁含泪念叨:“一打天门裂,二打地门开,三请师傅下山来!你说过,我想要找您的时候,就念这个咒语。”心如突然站住。苑菁轻轻地说:“爹,我是你女儿。咒语真灵,我终于看见您了。爹,哥哥已离开这,他走了,嫂子也没有音讯,大家都躲着我,躲着咱们家的人。爹,您为什么在这?您真的是出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到处在传,很难听的话,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心如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苑菁再次追问:“爹,您可以不回答我,你只要点头,或摇头。”心如仍旧什么也不表示,继续走路。苑菁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在尘土飞扬的路上越来越远……
白莲不得已只得找到大伦,让他帮忙查查心如居士是否叛变的真相。而黑衣老板回到药铺,却被邹老板一顿臭骂。眼看着一条大鱼在眼前溜走了。邹靖国暗中成立了一个新“除奸队”,下令追杀白莲和红霞。
形势越来越扑朔迷离,一时真假难辨。山区队伍也举棋不定,下决心查明真相。于是,派邹大伦化装来到太庙自家的轿夫行。邹大伦看着养父,发现他变化很大。这几年没见,他瘦了?瘦得脱相。
见到养子,邹靖国激动得顿时眼眶湿润,喉头紧紧地上下收缩:“没想到,咱们爷俩儿还能见上一面。姐妹该出阁的嫁了人,养母最想念的是你。”邹大伦便接嘴道:“我顺便转回去看看娘。”邹靖国的脸色大变,慌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儿子伸手抓了老爹桌边的手,宽慰道:“爹,我会小心的,看一眼就走。”邹老板好像被针刺了一下,躲闪着,这时,邹大伦才发现他长长袖口遮掩着的半边手,伤痕累累。大伦吃了一惊,问道:“你的手指怎么了?伤成这样?”邹老板摇手道:“没事儿,不碍事。你不能回家,情况吃紧哪。”
邹老板命令道:“你今天马上离开山东。”大伦纳闷问道:“为什么?”邹靖国嗓音嘶哑而严厉地道:“别问,马上走。”大伦问道:“听说县委出了叛徒,是谁?”
邹老板张望了四周,小心答道:“苑心如。整个组织都是他被俘后破坏的。”
大伦吃了一惊,倾身看养父,疑惑道:“听说是组织决定让他自首的?”
邹老板冷笑道:“放屁!我是县委书记,我怎么没听说?”大伦确认了这个铁证如山的结论,怔怔的,将信将疑。啜茶时,抬头无意扫视了周围。他警觉地发现不远处两个轿夫眼神飘游,嘀嘀咕咕说话,露出了雪白的牙齿。肩部肌肉的线条也没有。脚下布鞋是新纳的,鞋底挺厚,绗线清晰,麻线线头还没被泥土玷污。两顶闲置在院内的花轿门帘一闪一飘,似乎隐藏着什么。“他们不是轿夫!”一个闪电般的念头啮噬他的神经,头皮霎时竦立。他接着问:“心如居士是叛徒,他家人也不可靠?”邹老板问:“白莲她是不是还没走?我正找她。”大伦又一惊,脱口道:“不,已经离开了。”邹老板不信道:“走了?不会,前天有人在集市看见她了,任何人不要信,你以后只能听我的,与我单独联系!”说完,邹老板递给他一个包,交代说,“这是路上的盘缠,还有一点日本人的枪药,带着以防万一。你这一路,住店都按我的安排,路途上过关,可得准备路条。查得特别紧,有麻烦,你就找旅店掌柜的,都是咱家轿夫行的老关系。”在门口四处溜达的猎人突然进屋,邹靖国给儿子使了个眼色。邹大伦如同空气似的夺路而出,脚步呼呼生风。
大伦走在街上,头也没回背离他的养父。岔路口,大伦拖着黏滞的脚步他突然转回,走另外一条路。走到了香茗家的药铺,看见很大的牌子:柏氏名医坐堂妙手回春。同时望见了黑衣人的侧影。他惊讶此人如何变成了名医。回想这些天发生的惊心动魄的大变故,一切尽在不言中。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心如先生!几番周折,大伦终于在破旧的寺庙边找到了他。柴门破屋,四敞大开的,老人身上的伤痕还未结痂。大伦急忙上前问候老人,不料,心如始终不抬头。大伦哽咽道:“可找着您了。你怎么不关门?这好人贼人都进出自如。”心如漠然地说:“我是阎王爷划钩儿的小鬼,横竖做不成人了,哈哈哈,我随时等着来人,不是鬼子来抓我,就是共产党派人来杀我!”邹大伦说明来意。心如态度仍旧不卑不亢,没有任何惊喜的波澜。坦然道:“来来去去,无所谓,那些人世间的事,与我不相干。”大伦接着说关于志豪和香茗的事。
心如打断他说:“免了!邹大伦,算你有种,敢来见我。我活着回来,他们没一个来见我。不管我死活,你算个证人,如果你见到他们。告诉他们,苑心如我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谁做过,天知、地知、自知!”说话时他依旧目视前方。于是大伦伸手从身上掏出一些东西,说:“心如先生,这,是香茗给您的药,还有一点钱,拿去抓药,养伤,我告辞了。”说完把大洋和枪药放在老人的面前,便离开了。
心潮难平的他萌生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念头。
没几天后,邹大伦打扮成了一个挑柴火的农民,寻到了红霞藏身的村子。一路上,他转弯转了很多圈,生怕有人跟踪。村里,远远的,他看见了一个农妇,怀里抱着一个娃娃。小弈胜。邹大伦也认出是真正的“红霞”。喜出望外加快脚步上前,喊叫:“苑菁。”不料,她却越过树丛透着满脸惊骇,大声说:“你认错人了!快走!”她看见了邹大伦身后晃动的两个人影。
苑菁当机立断回身进了院子,放下孩子,出后门疾步往后山跑。邹大伦不知内情,急忙快步追上,待他气喘吁吁赶到时,只听到两声刺耳枪响……
碧绿草丛里,红霞仰身倒在地上,一缕鲜血好似一根红丝小虫从她的额头爬下耳朵,爬向乌黑的头发,爬向黄土。这一瞬间,邹大伦几乎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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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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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大伦找到香茗,催促她尽快离开家乡,并且提出自己陪同香茗一起去抗大分校找志豪。爱情的力量,让香茗不顾一切地上路了。路上,香茗发现大伦身上带着红霞的那把小手枪,有些诧异,追问这枪怎么会到了他的手上?大伦不忍告知实情,便支支吾吾搪塞过去。为了安全起见,路过一个小县城,二人在剃头店改头换面,大伦剃了个光头装扮成杂役,香茗装扮成文具店伙计卖毛笔。两人以兄弟相称。一路上有几百里地,穿过敌占区,历经了千辛万苦,大伦对香茗是百般呵护,拼死相保。忧愁可以一夜之间白了人的头,而歉疚也能让人改变了性情,大伦变得让香茗有点不认识了。途中,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