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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第1页)

:“这是佛家说的一个缘分。”雪凌咬了咬牙,问:“她是谁?”大伦看着前方,说:“让我怎么说呀,一言难尽……”雪凌拖着哭腔,道:“大伦,你别说了。大伦,我先问你三句话!你是不是在南苑置了房子?”大伦点头道:“是。”雪凌接着问:“你养的人是不是在那儿住?”大伦点头。雪凌道:“你是不是把钱把心思都花费在这个人身上了?”大伦又点头。雪凌颤声道:“那好,你说了真话我不骂人了,你走吧,咱俩一刀两断!”大伦不解道:“为什么,你生气干吗呀?”

雪凌抬高嗓音:“我不生气是傻子!怪不得人家都说你大伦在外头有鬼,我还不信,你总是早出晚归,我还不愿往坏处想你,闹了半天,你表面忠厚老实,内里是个大坏蛋!你骗了我,你是个花花肠子男人!”大伦问:“什么花花肠子?”雪凌咬牙切齿地说:“我爹说得对,你成了这个名声,你在梨园就没法子混了!”大伦道:“哎呀,我怎么个名声了?”雪凌含泪瞪着大伦:“你养的那个女人到底是干啥的?是不是叫心如?你以为我不知道?”大伦猛然悟到女孩吃的是什么醋,他笑笑,说,那人叫心如,你来,你来跟着我去看他。雪凌甩开他的手,说:“我才不稀罕看她哪!‘脾气怪’你还要‘通报一声’,你自己留着自己的心肝宝贝吧。”大伦不容置疑拉她的手:“走,跟着我!”拉她飞快地跑向草房。

心如正在喝药,一抬头,见大伦拉着一个女孩,气喘吁吁地跑来。

大伦问:“心如先生,您今日可好些?”心如点了点头,加上大伦言简意赅一解释,雪凌对大伦的误会都释然了。心如诧异地问:“这位姑娘是?”雪凌慌张道:“心如先生,我是……”大伦道:“哦,心如先生,这位是雪凌。”心如笑着打量她:“名花旦?果然是冰雪聪明的女孩。”雪凌不好意思地笑了。大伦说:“我是将雪凌带来看望您,将来,她也会常来看您的。”雪凌很有眼力见儿,对心如问安之后,立即端起了药锅,麻利地干活去了。心如高兴道:“大伦是有福气的人,有了如此美丽贤德的女孩。雪凌也有福气,你们可要惜福呀!”两人答应着。心如接着问:“因缘成熟,便要成家了?”大伦点头说不急。心如看着他俩,叹息道:“好好。看到你们,我也想到了苑菁,早早地走了,福薄呀!”大伦说心如先生,我已经去红霞的坟上烧香了,您不要太伤感了。心如闭上眼睛,说:“是啊,恶人鬼子也长不了啦。人生一切烦恼都要放下,放下,自在。”

二人回戏班后,雪凌将来龙去脉告知了父亲。师傅拧眉舒展,说:“好了,既然如此,你们赶快成亲,商量怎么个过日子法才是正经。”大伦说:“师傅,我眼下打算再拖一段办,有点本钱再说。”师傅问:“你赡养这个老人,日后事情繁多,不知你是不是有啥难言之隐?”大伦摇了摇头:“我一无所得,就是朋友情分义气,千金不换!”雪凌直率地说:“岂止是千金不换?大伦也不是一无所得。”师傅问她:“得什么?”雪凌道:“得在善心。在我看,我们也做善事!我们要学师傅您,您当年不也是做了善事,收养了女儿,让我有了一个家。大伦他也是个孤儿,处境凄苍,也是受人恩惠,方才有了今天。我俩人是同命相怜,爹,您放心吧,女儿我愿意与大伦同甘共苦。”师傅点头赞许道:“好吧。雪凌我托付给你,大伦。她虽然有个小脾气,有时讲话不留情面,到底比你小几岁,与你大伦的宽厚、沉稳经历的事情不同,可她没二心。遇到你,服服帖帖,如今唱红了,提亲的踏破门槛,她还是一心跟着你,这是你大伦的大本事,也是你的大本钱!”大伦感动地看着父女二人,不知说啥是好。

河边,大伦追上雪凌,拦腰抱住了她,将雪凌身子转来,捉住她躲闪的妩媚的眼睛。她被他看得无处躲藏,一头扎在他怀里。大伦将她背在后背,蹚过了大河。大伦道:“雪凌,舞台上演戏我背过你,那时我是个矮子小丑,现在,我还背你。你不是跑吗,我背着你跑,你要是同意嫁给我,我就矮子功背你,绕着大石头跑三圈,要是不同意,你就下来!”于是,他蹲着矮子功走路。雪凌先是笑,而后就哭了。大伦说,“你憋的眼泪好像发了大水,弄得我脖子痒痒。”

雪凌在后面咬着他的耳朵:“大伦,你站着,站得高高的!你比天下的男人都高大。我,就是不下来!”摸到他肩膀上两块硬肉石头一般,扒开他衣服,那是常年挑水压磨的。雪凌心疼地说:“傻子,以后我再也不让你挑水了!”

爆竹声声,大庙里一片喜气。

就在众人欢天喜地庆贺之时,却发现新郎不见了。邹大伦在大喜的日子,跑到苑菁墓前焚香,默默告慰:红霞,大伦来看望你了。你老父心如先生也康复了。你就放心吧。红霞,我大伦满怀报国杀敌的凌云壮志,走了一圈,请你万万不要耻笑我,耻笑我半途而废,失去了鸿鹄之志;我大伦在军界一事无成,可我一定好好做人,为了你们好好活着。今天,大伦就要和雪凌结婚了。红霞,雪凌她有些地方很像你,可你22岁含冤而去,没有得到爱和幸福。红霞,你知道吗,我永远怀念与白莲、红霞在一起的日子。我一闭上眼,就是白莲、红霞的影子。

祭拜完红霞后,大伦才匆忙赶回大庙参加婚礼。

3

由抗大分校三区队发展起来的队伍,经过三年征战,已成为鲁中根据地的主力部队。这一天,月光下,香茗燃香烛,祭奠“死去”的大伦。志豪说:“算算看,大伦牺牲三周年了,今天咱们祭奠他。”香茗、苏眼镜拨弄着火堆,警卫员小何也忙着弄柴火。香茗道:“我来吧,小何,你去喂马。”苏眼镜问:“志豪你拉的曲目是《烛影摇红》吧?一听到这首曲儿,让我想起邹大伦了。”香茗看着夜空,说:“我和志豪,这一阵老是做梦梦见大伦。有时我听到他拉琴,心里就酸酸的……”

刘师长(原刘队长)和魏政委循着琴声走了过来,老魏说:“休息了,还拉?”刘师长吧唧嘴:“嗯,志豪这小子,琴拉得还真有味。我开始听不出个啥,现在越来越有那么点滋味了。”魏政委正拿着小本本瞅,说:“啥滋味?你给我说说,他拉的是个啥意思?没点豪迈的气势,鼓舞士气的调调!我们是经过战火硝烟的队伍!你看整个部队群情激昂,请战书雪片一样,我们要鼓劲的!”刘师长说,“他也拉过鼓劲的!不过,奇怪了,一到晚上,人哪,还就想要听听这种调调咧。听听曲儿嘛,可你也不能整天是冲锋,冲,冲,杀,杀,杀!”

魏政委不满地说:“你老刘怎么也变了?你说他志豪同志,以前挨了批评也拉,打了胜仗又拉,总是拉呀拉,是高兴,还是委屈,是幸福,还是痛苦,是伤心,还是怨气?都是一个调调嘛!”刘师长白他一眼:“你听不懂,当然就是一个调调。”魏政委说:“软不拉蹋的调调,听了想要哭。”刘师长看着他说:“想哭?你都想要哭了,哎,你不是听懂了吗?”魏政委道:“懂啥,还是不懂为了个啥?这个文化人,心思摸不透,怪得很。”

为了志豪的不可救药,老魏跟他苦口婆心谈话不知多少回。

深秋一天,行军部队被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挡住了去路,只得涉水过河。夏天庚率先牵马走下了河。小何跟着牵马走在他后面,志豪直接游泳过去。走到河心,一个浪头打来,马一歪,打个趔趄,马身上的马褡子滑落下去。警卫员小何喊叫:“团长!不好了,马褡子冲跑了!”志豪站在对面岸上喊道:“抓住马褡子!抓!”小何急道:“我不会游泳!”眼见马褡子被河水越冲越远了。志豪急迫大喊一声:“谁会游水,有水性好的吗?”队伍中出来一个大个儿道:“我会!”身边一个说:“团长!这个人是俘虏兵!别让他跑了。”夏天庚也提醒:“不要冒险!”志豪喊道:“敢不敢下水?”话音刚落,俘虏兵脱衣,一个猛子跃入水里。人,忽悠便淹没在浪花中。岸上的人紧张地观望着,夏天庚嘟囔道:“一个破马褡子,冲走就算了,你真死心眼儿,是不是有重要文件呀?”只见俘虏兵在浪花里闪现,他游到了马褡子旁,很快抓住了。河水太急,再次脱开,他再次奋力去抓住。俘虏兵好像一个水鬼扛着拖着死沉死沉的马褡子上岸了。志豪赞叹道:“不错呀,是个勇士!”问他:“哪里人?”“湖北宜昌。”志豪接着问:“叫什么?”一位班长道:“老张!张大傻子。”这俘虏兵白了班长一眼,自己开口道:“我叫张福杰!”班长呵斥他:“没问你!他是个刚刚解放的,没几天。岁数不小是个国民党的大头兵,就是爱瞎叨叨。”志豪打量道:“叨叨啥?”班长说:“胡说八道呗,说国民党有美国人帮忙,地盘大,有飞机,大炮,解放军只有几条破枪,打败他们不容易,得有高人指点!”志豪道:“说得倒也对,咱是小米加步枪,我们有毛主席这个高人指点嘛!”夏天庚白了志豪一眼。班长又解释说:“报告团长,不过他成分不错,从小没爹娘,讨过饭,受过苦,枪法不错!”

志豪道:“这个人嘛,我看跟着我!给我当马夫!”警卫员小何扔给老张一块干布。老张道:“谢谢,兄弟。”小何说:“别叫我兄弟,解放军叫同志,叫我何三同志,比你参加革命早一年!你叫我小何吧。”老张谨慎地问:“兄弟,哦,小何,首长这马褡子可真够沉的。里面有不少宝贝吧?”小何道:“当然!丢了比啥都心疼。”老张心安理得地说:“那我算是立功了。”小何边说边将马褡子里的东西往外拿,老张瞪大眼睛一看,愣了。马褡子里全是古书!老张失望道:“我的妈呀,都是这个呀?”小何问:“这个怎么了?你快点!”老张叨叨:“我要早知是些个烂书,我才不舍命去救呢。”小何不满地问:“你当是个啥?”老张说:“我还以为都是金银财宝哪!我以前的长官都是大包小裹的。”小何道:“你那是国民党的长官,咱们这个首长,没金银财宝,就是爱个书本本!这个,金贵得很!”

4

一日,向导带志豪和夏天庚来到一座豪华宅院,向导指着宅院道:“首长,就是这家土匪刘金鱼,罪大恶极!有命案的,老百姓都恨透了他!希望你们一定要惩办这个坏蛋!”刚进院,见战士押解着一个人,志豪发现这人就是瘤子哥,吃惊地问:“你叫刘金鱼?”瘤子哥挣扎道:“是!”夏天庚喝道:“土匪汉奸你还挺猖狂!”瘤子哥嚷:“我不是汉奸!”向导气呼呼地说:“你是,你以前害死多少人?”瘤子哥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正说着战士搜出一个布袋,里面是几支精致的手枪。志豪翻看着,眼前一亮道:“喝!还有马牌撸子!”夏天庚审问:“你不是汉奸土匪,家藏手枪干吗?”瘤子哥道:“乱世之家,看家护院!”向导说:“放屁,我们家那个村,都是你歹人领着人抢的!烧成灰我也认得你!”

夏天庚火冒三丈道:“让你狂,给他拉出去毙了!”志豪挡住:“慢着!老夏。你别冲动。”夏天庚说:“汉奸应当就地枪决。没啥说的!”志豪道:“我们得搞清楚再说。你是瘤子哥吧?”瘤子哥一惊,没想到被认出,说:“我,我以前是舞刀弄枪,可我三年前就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志豪问:“你有命案吗?”瘤子哥挣扎道:“那些混蛋,全是该杀的人!”夏天庚瞪着他,“就冲你这个横劲就该杀你!”瘤子哥说:“我的命案没一个好人,是祸害人的,我也杀过鬼子!我还掩护过八路军,跟共产党有过交情!”夏天庚说:“留着你更是祸害,白道黑道红道,八面玲珑的家伙!”瘤子哥道:“来的都是客。当时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志豪问:“你有什么证据?”

瘤子哥指院子里的精致汉白玉石佛:“在那个石佛底下。”战士翻开玉佛,找到一个纸包,打开一看是个借据,写着:“今借刘金鱼银元500元,谷子200担,棉布30匹。纵队第3旅4营长张林。”的确,是八路军的借据!向导道:“假的,假的。这是假的。他这人诡计多端。他亲手打过我爹。”夏天庚不信地说:“哼,装得倒是很像。”志豪对夏天庚说:“老夏,此人是瘤子哥,当年的土匪不假,我和他打过交道的。还是放了他……交给地方政府处理。”夏天庚将信将疑:“地方政府一时半刻没法子联系,咱还是当机立断。”

志豪拦住:“这借据不会是假的,我们不能感情冲动就随便处决人、枪毙土豪汉奸,也是不符合政策、不合理的!”夏天庚不满道:“你志豪又来了小资产阶级温情主义了,什么合理不合理?你也是老党员了,革命需要借你一颗人头的时候,讲究什么合理?”志豪接着说:“慢!他当年是与我们部队打过交道!”夏天庚问:“你怎么知道?”志豪说:“我有证人!去,警卫员,立即把收容队的柏队长找来!”瘤子哥打量着志豪:“哦,我说怎么看着你眼熟,你是?”志豪微笑道:“八路军。当年你在那个山寨盘踞着,我们请你借道,打鬼子?你还见过一位心如先生……”瘤子哥眼睁大了,两人旧事重提。夏天庚不满意志豪的阶级立场,说:“哦,你看见个马牌撸子,眼睛就直了你……”

警卫员带着香茗跑来。香茗看到瘤子哥如此打扮,出现在这个古雅的宅院里,也很惊讶,愣愣地直问:“难道说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夏天庚说:“真是冤家路窄,你竟在这方隐居了?”瘤子哥道:“我说过,我遇到一个和尚,他在山寨里整天开导我,说你刘金鱼这样折腾会折福,走了下流,必有大祸!”说着从怀里拿出心如的手书:诸恶莫做,众善奉行。

香茗惊讶道:“你是说心如先生?”瘤子说:“对。他可是个奇人,好人!经他开导,做人一定要积德行善,所以我金盆洗手,重新做人了。”夏天庚还欲说什么,志豪给他个眼色,说:“白莲可以证明,刘金鱼是帮助过八路军的。”香茗点头道:“是。打过几次交道,我当时向地下党汇报过。”夏天庚挥手道:“既然如此,这就放了你。哼,算你命大。”

瘤子哥道:“感谢,感谢白莲救命之恩!”志豪喝道:“回来!你手里的东西留下!”截住一个小玉佛。瘤子哥不甘心地说:“那花费了我几百大洋!”志豪道:“是个汉代的玩意儿!交给共产党!”夏天庚忙问:“又是宝?”志豪没答理,指着麻袋里的枪:“小何,这个,带到我团部去!”夏天庚满腹狐疑看着麻袋。

一回驻地团部,夏天庚心里不平衡,忍不住对洗澡的志豪叨叨:“我有几句话可说到明处,别闹一遭儿,再赖我这个人挑你毛病,不通人情。”志豪蹬上裤子问:“你到底怎么啦?”夏天庚说:“你缴获归公,允许咱留支枪,麻袋里还有啥?”志豪道:“没啥,就是枪!”夏天庚说:“我可不是故意跟你算账,你也别当那个抱着元宝跳井的财迷精,将来自己倒霉。”志豪不解地问:“倒霉什么?我怎么是财迷精?我真不明白,在你眼里我志豪就那么狭隘贪心?”夏天庚说:“你别忘了,魏政委在大会上可批评过:打仗找军官六件宝,这是啥个风气?”志豪抬高嗓门说:“军人渴望武器精良,这难道有什么错?家伙什儿好使这连傻子都知道,连老百姓收割庄稼,还希望有一把称心如意凑手的镰刀锄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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