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离道:“是。但……”
帘中人疾道:“我知道你心有不甘,还想分辩。我不妨替你一起问了。”帘后身形依稀一转,向阿音问道:
“你既然听到他俩如此计谋,为甚么不当场劝止,而任凭事情发展?”
阿音微微垂首,道:“云离谎称选第二本集子,想以此误导他人,在我看来,这纯属雕虫小计,终难撼动有实力的对手,是以并不打算揭穿。待到后来,他二人商议夜半寻曲谱,我曾矛盾挣扎,但仔细思量一番,依旧决定继续不出声。”
帘中人问:“你有甚么理由?”
阿音道:“一来他们当时毕竟只是商议,并未正式付诸行动。我若现身阻止,难免有小题大作之虞。二来我不出声,也是想给他们一个机会,希望他们能悬崖勒马。倘若他们最终没有做这件事,我便也只当从未发生,而绝口不提。”
他顿一顿,续道:“但我实未料到他俩口中的‘嵩里曲’竟与汉朝挽歌《蒿里》有联系。否则一定会当场劝止,绝不让今日局面发生。”
他俯身深深一拜,又道:“此事我有重大失责之处,愿听师父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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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蒿里哀(三)
帘中人叹道:“既然如此,事情便都清楚了。我且处置如下,听后若有不服,可以当场提出。”
众人一齐说:“恭聆掌门教诲。”
帘中人缓缓道:“息兰,云离,你二人好强争胜,以至于误用不当手段,祸及同门。我执掌天台派几十年来,尚德重于尚武,派中众人团结互爱,从未出现过类似事件。所以你二人本该受重责,就算逐出门墙,也属情理之中。”
息兰颤声道:“师父,我们真的不知情,我们罪不至此,真的。”
云离面色苍白,道:“师父,我们愿领受派中一切重责,只求不被驱逐。”
帘中人道:“念及你们的确无从知晓《蒿里曲》来历,姑且认为你们只是好胜趋利,并无戗害静微性命之心。所以不逐你们出派,只依照规矩领受相应处罚。不过,你俩的继承人资格,便从此取消。”
云离身躯重重一晃,差点倒在地上。息兰连忙去扶,云离轻轻推开她,自己重新跪直,端端正正向帘中人下拜,前额抵地,恰遮掩了面上表情,肃声道:“多谢师父宽容。”
帘中人又道:“你俩年纪虽小,却已有戾气,务须静心思过,将其化解。否则纵然天资颖悟,也难成大器。从今往后,且记谨言慎行,派中所有子弟,都有权利监督你们。”
息兰低声道:“是。”
帘中人叹息一声,又道:“阿音,你面冷心热,凡事总以天台派大义为先,派中若有不平之事,你常仗义执言,不留情面。但在这件事上,你却有疏失之处——你身为八人中的大哥,眼见邪苗滋长,非但不矫正阻止,却抱袖旁观,妄求事态自行纾解。所以,阿音,我罚你禁食思过三天,你可服帖?”
阿音俯身道:“甘领师父处罚。”
帘中人续道:“至于小叶,虽属无心吹奏,毕竟也导致了同门受伤,所以需和阿音一起禁食思过,待静微伤愈后,你们二人再行比试,以定第三本集子归属。”
小叶敛容道:“是。”
玉儿心中一宽,面上已有欣喜之色。蓦然间,只听云离沉沉的声音道:“师父,小叶原非局外人。他事先曾与我商定,当我和静微比试时,他会设法吹起《蒿里曲》干扰,助我取胜。交换条件则是息兰与玉儿对阵时,故意输给玉儿,将第四本集子拱手相让。”
小叶大吃一惊,挣直身子,叫道:“没这回事!云离,你怎可乱说!”
云离依旧以额叩地,平静地道:“小叶,你居然敢做不敢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师父,我和息兰愿意代他领责。”
小叶气得浑身发抖,紫胀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静微和阿唐一起疾道:“师父,我们不信小叶会参与其中。”玉儿脸色煞白,不住地说:“小叶哥哥不会的,他不会的。”
杨师叔一声长叹,喟然道:“事到如今,真真假假,实难分辨。”
小叶蓦地回过神,也不与云离争论,只不住朝竹帘磕头,直将额头碰出血来,他边磕头,边悲声道:“师父,我可以不继承集子,但求能证明自身清白。”
息桐不忍再看,向玉儿道:“你快劝劝他,别再多一人受伤了。”玉儿含泪点头,过去欲扶小叶,却根本拉不住。
帘中人怒道:“停下!你俩一个说有,一个说没有,各执一词,如何教人信服?”
云离道:“我和小叶商议之时,息兰也在旁边,师父问她便知。”
息兰闻言,身躯激颤,云离目光如电,已瞪在她脸上,冷冷地道:“息兰,事已至此,你只能实话实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