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康局长家门外,杨登科才从身上掏出那个八千元的红包,小心夹到红卡后面。准备就绪,才按了门铃。门很快开了,门里是康夫人。康局长在农业局工作时间长,所以康夫人认识杨登科夫妻俩,说:“小杨,你们这是干什么?”杨登科说:“没什么,来看看咱们的康局长。”康夫人说:“他没在家,说是今晚局里开党组会。”
杨登科知道年底到了,局里工作和应酬多,党组会经常放在晚上召开,估计康夫人没说假话。康局长不在,可康夫人在,也是一样,杨登科便笑嘻嘻道:“明天是康局长的生日,提前来给领导献花,祝他生日快乐!”顺便将花篮塞到了康夫人手上。
康夫人手捧花篮,说:“谁说康局长明天生日?我怎么不知道呢?”杨登科一脸的媚笑,说:“你真幽默,你不知道康局长明天生日,那还有谁知道?”
说完,扯着聂小菊的手掉头下了楼。康夫人要出门追赶,早没了两个人的影子。
来到街上,杨登科像完成了一项重大使命,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聂小菊说:“这下可好了,你不必老做下岗工人了。”杨登科说:“这还要感谢聂老师的大力支持!”聂小菊打杨登科一拳,说:“你少聂老师聂老师的,谁是你的聂老师了?”杨登科捉住聂小菊的拳头,见四周没人,将她往身前一拉,搂紧了,在她腮上深深一吻。
接下来的日子,杨登科一门心思等着康局长作出反馈。他初步设想了一下,局里也就车库里那台面包车闲着,康局长可能会跟吴卫东打声招呼,先安排自己开开面包车。过几个月老郭退下去后,如果康局长记性不是太差,还记得那八千元的话,也许会再把奥迪车交给自己。
或者康局长一时高兴,把胡国干挪开,让自己专门给他开红旗车,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若是这样,那自己想登科便不是自作多情,痴心妄想了。
就在杨登科满怀希望等着那八千元见出成效的时候,钟鼎文打来电话,说他已经给杨前进物色到了一个工作。杨登科屈指一算,离钟鼎文前次许的期限还差三天,心想这个钟所长说话还算话。问是什么工作,钟鼎文说:“急什么嘛,到时你会知道的。”杨登科说:“这么神秘兮兮的,不是走私贩毒的勾当吧?”钟鼎文说:“你侄儿愿意走私还是贩毒?这样的活又好找又赚钱,要知道我是专门跟这方面的老板打交道的。”
开了两句玩笑,钟鼎文说:“不过你侄儿上岗前,你还得配合我做一件事。”杨登科说:“什么事?是送钱还是送礼?”钟鼎文说:“我们是礼仪之邦嘛,送钱送礼也属正常,只是我给你侄儿找的工作还要来这一套,那我这个派出所所长不是当得太窝囊,太掉价了?”杨登科说:“你不要绕弯子了,说怎么配合吧。”钟鼎文说:“明天晚上你哪儿也不要去,呆在家里老老实实等我的电话,到时我会有安排的。”
杨登科也不知钟鼎文要搞什么鬼,说:“行行行,听你大所长的指挥就是,谁叫我要求你呢?”钟鼎文笑道:“这还差不多。”然后说声拜拜,啪一声挂了电话。
杨登科望望手中的话筒,里面响着刚切断通话时的嘟嘟嘟的短音。怔了一阵,他才把话筒扣到了叉簧上。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真是好事成双啊,刚顺利地给康局长送去那八千元,杨前进的工作也有了着落。
离开电大半年多来,杨登科的心情第一次这么舒畅。
六
这天晚上吃了饭,杨登科什么事也不做,哪里也不去,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一边等着钟鼎文的电话。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已经播过,焦点访谈也快到了尾声,却仍然没有钟鼎文的音讯。杨登科有些坐不住了,心想这家伙不是把昨天的话扔到爪哇国里去了吧?正要拨钟鼎文的号子,电话机突然响了,正是钟鼎文,要杨登科到红杏山庄去。
红杏山庄是一所宾馆。
当过领导小车司机的人都有这样的深切体会,他们可以忘记自己父母家里的门是朝东还是朝西,是面南还是面北,但市里的主要豪华宾馆位于哪个具体位置,路上怎么走最为通畅快捷,那是一定要心中有数,丝毫含糊不得的。因为那是领导们活动的主要场所,他们要经常坐着小车去那里接见各路客人,研究部署工作,同时进行其他消费。
杨登科对红杏山庄自然也是非常熟悉的。红杏山庄原是市政府第二招待所,前几年因经营管理不善,慢慢萧条下去,鬼都不肯上门,以至连年亏损,无以为继。后被一位姓舒的个体老板收买过去,花大钱重新搞了装修,实行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很快红火起来,所以一到夜晚,那个地方就变得人气鼎盛,热闹非凡。
说好给杨前进找工作,却往那样的地方跑,杨登科不知道钟鼎文要搞什么名堂,只得打的往红杏山庄直奔而去。进了山庄大门,钻出的士,钟鼎文的三菱也正好赶到。两人刚走到一处,一个穿警察制服的就跑出山庄,奔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杨登科认识,就是红杏山庄舒老板。看他们的神色,好像出了什么事。
果然不出所料,那警察和舒老板告诉钟鼎文,十分钟前,三个喝得醉醺醺的流氓冲进山庄里面的保龄球馆,打伤了两名正在消费的客人,然后扬长而去。好在客人伤势不重,只出了一点血,肿了两块,已被送到附近医院检查去了。不过受伤客人强烈要求山庄尽快找到凶手,给予严惩,否则他们要将山庄告上法庭。
几个人赶到保龄球馆,里面的客人已经疏散,只有几位山庄员工和一位风都吹得倒的保安人员守护着现场。说是现场,其实就是球道旁的两滩血迹,在灯光下泛着青辉。只见一位年轻警察正单腿跪在地上,举了相机咔咔咔咔对着血迹一个劲拍照。钟鼎文拉长了脸,背着手,绕着血迹转了半圈,然后喊过舒老板,说:“拍了照,现场就可清理了。”又对身后的警察说:“就近找间屋子,喊几个现场目击者,问问情况,作些笔录。”
钟鼎文处理现场的时候,杨登科无事可做,只好站在一旁干瞪眼。心里却直犯迷糊,这个钟鼎文倒有意思,说好是给杨前进找工作的,工作没影子,他却跑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