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诗,并把该长诗作为1831年1月出版的《幻想与随笔》的结尾。安徒生在诗中回忆起生命中的初恋,为失去心爱的女人而悲叹,但最重要的部分在于,他通过自述的方式请求里伯格的哥哥能在痛苦和期待中相信自己:
你睁眼凝视,你那颗孩子般纯洁的心灵,
她———我们的妹妹,把你我紧紧地连接在一起;
现在,她死了———我看到你沉默的痛苦,
你的吻抚慰着我
哦,哥哥,生活就像最美丽的肥皂泡突然破裂,
哦,我永远也不会失去你那坚定不移的友谊!
从1832年到1833年,这种由一个妹妹、一个哥哥和一个叫安徒生的作家所构成的关系多次出现在写给路易丝?科林的信中,此时的里伯格已经成为过去,而安徒生,作为一个男人和作家,仍然不得不做出人生中具有决定性意义的选择。正如我们在前面所提到的那样,第一眼看去,这些写给路易丝的信似乎只是略加掩饰的求爱信,在科林家四堵墙壁的中间摸索着,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随着一封接着一封的信,安徒生也慢慢地走近这个家,在这个大家庭里越来越多地找到了所谓属于自己的位置,但表面上似乎只是在博得这个年轻女孩的信任和同情,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但是字里行间却透露出越来越多的东西。安徒生在信中经常会提到自己的性格和痛苦的孤独,而在这些貌似隐私的信息之下,作者却正在精心地编制着一张巨大的网,他想网罗的不仅仅是年轻的路易丝,还有她的哥哥、父亲乃至这个家庭的其它成员。
1832年秋天的安徒生正处在事业和爱情的十字路口,如果我们认真剖析安徒生写给路易丝的每一封信,就可以发现,激起他想方设法引起这个年轻女孩对自己发生兴趣的另一个目的,是他要借此与爱德华建立起更加亲密的关系。同时,她也许会在父亲面前替安徒生说几句好话,从文学发展的角度上说,她的父亲可以说是掌握着这个国家财政的钥匙,而这把钥匙对于安徒生的一次国外之旅则是不可或缺的。此外,他还认为,如果路易丝小姐对他的同情最终能产生柏拉图式爱情的结晶,同样有助于他的文学创作,这对于安徒生来说绝对是求之不得的。
经历了1832年的菲英岛和日德兰半岛的夏季之旅后,安徒生热情高涨地投入到《自传》的创作当中,秋天,在匆忙写完结尾之后,便马上把书稿送给路易丝阅读,作家在结尾中引用了英吉曼的几封信。此外,作家也没有像他所承诺的那样,对他在1832年夏天和一个叫路德维格?穆勒的人之间热情四射的情感关系,进行更多的赘述。出于众多原因,在1833年4月去罗马之前,安徒生似乎从未想过要写完这本书。
通过“慈父般的心一直在为我而跳动”这句卷首语,我们可以看出,安徒生的《自传》是他为融入一个富庶而又有着不可忽视地位的大家庭而做出的最后恳求。当安徒生在1833年离开丹麦的时候,这本书就收藏在科林家的房子里,作者甚至还留下了遗嘱:如果他应该在这个通往伟大世界的路上死去的话,他的记忆将在死后出版。
在此之前,安徒生已经扩大了同科林一家的通信往来。以前,乔纳斯?科林和他的儿子———爱德华是安徒生书信唯一的收信人,而到了现在,路易丝也加入到这个行列,她开始收到越来越多热情洋溢的信笺,在这些信中,安徒生请求她能让自己和她的“精神世界”独处。同时,安徒生还把自己的诗装在信中,并对她所给予自己的诚恳和她那“妹妹般真挚的情感”表示感谢:
“你不可能知道它是如何让我的生活充满灿烂的阳光。在这个世界上,作为一个陌生人和孤独的人是多么的困难。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一个人独自坐在屋内,那种感觉便会变得无比的强烈,让我身陷痛苦而不能自拔。不妨设想一下,失去了父母和兄弟姐妹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那种损失和折磨是你永远也无法想象的!……我猜想,这也许就是我如此喜欢爱德华的原因,这种喜爱同样也是你所无法想象的,尽管他经常会让我感到难过。然而,自从我从乡下来到这个家之后,他一直对我很好;真是一个好人啊,要是他能一直对我那样,那该多好啊。你不为我说几句话吗?这样可以让他更喜欢我。说句心里话,我是一个对爱非常敏感的人;哪怕是一张阴暗的面孔,都会让我长时间地坐卧不安。但是我也在猜想,你是不是会觉得这是一封奇怪的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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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徒生的修女法则(4)
是的,这些出自安徒生之手的信的确很奇怪。各种各样毫不相干的情感和需求蠢蠢欲动,而背后却隐藏着太多的目的和企图。至于这些信笺所表现出来的诗歌色彩和亲密,安徒生在1832年9月21日写给路易丝的信中解释说:“对于我来说,我的整个生命似乎就是去创作诗,现在,你自然也成为其中的角色了;但不要对此生气。既然我把爱德华看作自己的哥哥,所以你理所应当地成为我们的妹妹。”
路易丝是乔纳斯?科林两个女儿中的二女儿,也是最漂亮的一个,既文雅又讨人喜欢。对于家人来说,她一直被认为是正直的典范;对于朋友而言,她则是一个善良而忠诚的人。安徒生在自己的小说———《即兴诗人》中,为她描绘了一幅美丽的肖像,在这部小说中,安徒生把路易丝描写为女修道院的院长,“这座修道院中友好的天使”,她真诚地希望为其它人对主人公安东尼奥(暗指安徒生本人)所犯下的罪过请求他的宽恕。正如她对安东尼奥所说的那样,他的许多老师都用自己的方式对待他,而且都认为自己的方法是正确的。安东尼奥为她的理解和大度而感激不已,于是他说,她那“妹妹般的灵魂”给他以自信,而且让自己全心全意地依附于她,依赖着她。在他创作这部小说的3年之前,也就是在1832年,安徒生在信中写道,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关系。安徒生在1832年10月曾经说过,“你能够引导着我,主宰着我!”此外,他又进一步请求路易丝,“也做我的妹妹吧,我一直信任着你,请赐给我勇气吧!”1个月之后,安徒生又提出了更深一步的感情要求:“……赐予我比其它人更多的东西吧,做我的妹妹,成为那个能给我以目标、为我指明通向成功和荣誉之路的人吧。”而所有这些请求无不从属于希望能够进一步跨入这个家庭的行列、拥有更高社会地位的这一长久愿望———一个永无休止的愿望,正如安徒生在写给路易丝的一封信中所言,吸引自己“有足够的财富踏进大舞会的门”。
正如与里伯格?沃伊格特的爱情,安徒生并没有把与路易丝结婚的想法当作玩笑。在这两场感情纠缠中,我们可以看到,他正在为了某种东西而投下赌注,他内心清楚地知道,没有这些东西,他将一事无成。但是对于他和路易丝的恋爱来说,同样也不存在真正的危险,因为她也许不得不和别人结婚。首先,路易丝一直处在已婚的姐姐———英格伯的严密监视之下,她读过了安徒生的所有来信。其次,在1832年到1833年的冬天里,这个年轻女人已经和检察官林德订婚了。
安徒生是否真的爱过里伯格?沃伊格特或是路易丝?科林吗?当然可能,他那极其不稳定的性格以及容易被左右的性情,使得他很容易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和任何一个人坠入爱河。1831年,通过一位丹麦批评家对《我的挚爱》的评论,情感外露的安徒生认识到,一个人的心中不可能包含如此之多真正的情感。但是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他却依然不加分辨地谈着恋爱,从来没有考虑到底会不会有结果。但是在这些兄弟姐妹中仍然存在着这样一个人,安徒生一直在坚持不懈地与之保持着联系,他如同遥不可及的星星在星空中熠熠生辉。这个人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1832年到1833年期间写给路易丝的信中:
“在爱德华的身上,我终于发现了最亲爱、最要好的朋友所拥有的一切,我知道,他永远也不会抛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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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错误是爱情(1)
“请来杯温的。”他一边对酒吧的服务生说,一边伸手去拿柜台上的雪茄盒。他迅速翻阅了一下所有书信,但却没有发现一封地址为“丹麦旅客,安徒生先生,罗马康多蒂大道戈里科咖啡店”的信笺,心烦意乱的丹麦作家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要的东西,转过身,径直穿过人声鼎沸、烟雾缭绕的咖啡馆中央大厅———这里被人们称为“公共汽车”。他挣脱了人群的包围,把失望之极的情绪也一股脑儿地抛在身后,在这里,他无疑是人们追逐的对象,对于这些客人、服务生、鞋匠或是裁缝来说,与其在梵蒂冈的拉斐尔画室前面寻找那些让他们倾心的外国艺术家们,还不如在这里花点钱,也许更有可能发现他们的踪迹。在“公共汽车”大厅,大家三五成群地挤在大理石小桌子旁,一边喝着葡萄酒,一边东拉西扯地闲聊。桌子上到处是咖啡液留下的痕迹,还有客人在上面胡乱涂下的名画“临摹”,它们的最终归宿便是服务生的湿抹布。
而安徒生想到的地方则是位于咖啡馆最后面的小屋子,这个灯光晦暗的房间是预留那些经常光顾、身份特殊的老客户的。屋子中摆放着四张白色大理石桌面的桌子,在其中的两张桌子边坐着一些来自俄罗斯和德国的著名艺术家,比如果戈理、莱恩哈特、科赫和欧瓦贝克。德国画家们戴着宽边、高顶的“凡戴克”帽子,嘴里叼着长烟斗,心情愉快的时候,他们会一边唱着《马铃薯麦团和酸泡菜》,一边用叉子和刀子在桌子和盘子上打着节拍。第三张桌子则是属于英国人和美国人的:弗拉克斯曼、吉布森、特纳、费尼穆尔?库珀、华盛顿?欧文,不久之前还可以看到雪莱、济慈和拜伦的身影。
在屋子的正后方,您会看到一群斯堪的纳维亚侨民围坐在半灰半暗的一张长大理石桌子周围。其中不乏像作家路德维格?博德彻和亨里克?赫兹或是哲学家尤森之类的名流,他们挥舞着手杖,高谈阔论著《罗马时报》上的当天大事。经常来这里的客人还包括雕塑家比森和画家杰里查、索恩、佩兹霍特、库普以及艾伯特?库赫勒,库赫勒最近正在忙于为安徒生画像。
客人中还有挪威画家托马斯?费恩利,描绘那不勒斯的海潮和海上龙卷风是他的特长。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能有这么好的眼力,对安徒生身上的那种天赋独具慧眼。当然,雕塑家伯特尔?索瓦尔德森也在其中,他是直接从位于巴贝里尼广场的大工作室赶来。和以前一样,这一次他又忘记了戴帽子,手指甲里甚至还留着黏土,外套上也涂满了石膏。
大多数人手拿陶土烟斗,轻松地交谈着,不时地酌上一口白葡萄酒。突然间,赫兹打断了大家的谈话,他首先透过浓厚的烟雾发现了安徒生那骨瘦如柴、筋疲力尽的身形———安徒生终于从“公共汽车”中挤了出来。
“大长颈鹿来了!别生气,安徒生!那可是一种非常友善的小动物啊!”房间内的谈话戛然而止,经过短暂的尴尬之后,安徒生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收到一封来自丹麦的书信,于是,他笑了。
“如果我还收不到信的话,我就要去跳台伯河了!”安徒生一边说着,一边坐在沙发上,其中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跳吧,安徒生。你长得太高了,怎么也不会淹死你的。”
一阵笑声平息之后,有人提起库赫勒给安徒生画的像,这位丹麦作家脱口而出:那肯定是一件杰作!他对毛皮大衣领感到非常满意———它让自己的面孔更加英俊。库赫勒笑了,忍不住把安徒生最近和一个17岁美女的艳遇向大家和盘托出,女孩放弃了在画室中调换画家的机会,这让画家有机会真正认识这位模特的优点。“神圣的安徒生”———库赫勒经常这样称呼他———脸色如同死灰一般冲出了门。
“在他头上画一个光环吧,库赫勒!”有人说,这时候,除了索瓦尔德森以外的其它人都笑了,他们喊着:“好哇!说得对!”
雕塑家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要求安徒生即席赋诗一首。安徒生立刻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一枝铅笔,环视了一下屋子,服务生把一盏巨大的三枝油灯放在桌子上,安徒生俯身趴在冰冷的大理石桌面上,写道:
“我跪在诗歌的灵魂前,
别忘了,你唯一的错误就是爱情!”
“我曾经剖析他的内心世界,我从来不会被他那夸张的想象力所迷惑。”爱德华?科林在《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和科林一家》中曾经这样写道,这本书出版于安徒生去世7年之后的1882年。这两个年龄极为相仿的男人,彼此之间相识大约50年,在这段时间里,安徒生一直是科林家最积极的一员,他几乎参加了这个家庭所有的庆祝活动:生日、订婚、结婚和葬礼。相似的是,科林家的成员在不经意之间或多或少地渗透到安徒生的生活当中,从他的第一个国外长途旅行便可略见端倪,比如1833年到1836年期间的意大利之行,事实证明,这些旅行对于这位年轻作家的生活和工作而言是极为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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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错误是爱情(2)
在乔纳斯?科林的5个儿子中,爱德华与安徒生的关系极为特殊(安徒生经常把他的名字“Edvard”拼写成“Eduard”)。1832年,安徒生在菲英岛庄园度过了一个多事而喧闹的夏天之后,给克里斯蒂安?沃伊格特写了一封信,信中对他与爱德华关系的解释就非常有代表性,安徒生在信中说:“我又认识了许多人,但我还是非常想念哥本哈根,这只是因为有科林一家!路易丝在戈特利布省的日德兰半岛。其它人都去了乡下,但最重要的是,爱德华也在家。”
按照我们今天对这两个男人之间友情的理解来看,安徒生和爱德华?科林之间一生的关系根本不是我们所能想象的,那完全属于另外一个不同的世界,是一种超乎寻常的关系。“我们的友谊就是奇迹,是一种神奇的产物。”安徒生在1830年的一封信中曾经这样说过,那个时候,安徒生在两人之间的关系中,更多的是索取,而爱德华所给予他的则是关心。作家的忧伤和烦恼,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再加上间或近乎狂妄的做作,已经成为这种友谊中不可或缺的元素。但在爱德华?科林看来,这份友谊却仅仅是在1827年他作为安徒生临时拉丁文教师时开始的。但是对于安徒生来说,这种关系却很快成为一扇窗户,通过它,让安徒生走向另一个更广阔、更美丽的世界,这也是他朝思暮想的世界。正因为如此,安徒生同爱德华之间这种让人不可思议的友谊,也成为两个人毕生的抗争———这是在人格与秉性方面迥然不同的两个人。一方的对抗必然会催生另一方的对抗,澎湃而不可阻挡的激情不仅体现在安徒生的文学作品中,而且还反映在两个男人之间互不相让的500多封往来书信中。除此之外,我们还不能忘记他们在三四十年中创作的大量歌曲。在科林家的聚会上,两个“兄弟”总是竞相拿出自己最好的歌曲和诗词,由此展开对抗。这是一场地地道道的“歌曲之战”,我们将在第9章详细讨论这个话题。这段从1827年与1828年之交的冬季、一直持续到1875年的友谊,同样也是两个男人之间永不停息的力量之争。在这场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