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推进,渐渐看得见货柜的阴影里,石椁凹凸的一角半明半暗,廊柱椽顶,暗彩灿然。掌声与欢呼的潮水在这一刻悄悄退去,古代艺术的骇世魅力令人肃然,历史的沧桑与神秘笼罩此刻,此刻,每个在场一睹国宝真颜的目光,自有波澜!
在我采访邵宽城的时候,我特别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在石椁返回西京的那一天,在石椁正式交付给省博物馆的那个时刻,你在哪儿?你在做什么呢?”
在我看来,做为敬陵盗案侦破工作的重要参与者,做为石椁追讨回国的重要功臣,做为在此案中痛失所爱的邵宽城,当胜利终于到来的这一天,当国宝终于回归的这一刻,邵宽城理应到场,理应披红挂彩,成为焦点。
邵宽城说,那天他病了。
你就在家休息吗?我有点不解,替他不甘。
邵宽城说他那天就是在家休息呀,虽然肺炎基本好了,但还没有上班。队里可能照顾他的身体,并没正式通知他到场迎接国宝,“我们李队和我们总队长都在,我们队里好多人都去了。他们给我发信息了,我虽然没去,但也挺高兴的。”
那你那天在家做什么呢?我问:晚上十一点石椁到达省博物馆时,你是不是已经睡了?
邵宽城说:没有,那时候他还没有睡觉,他在收拾自己的房间。
收拾房间?我有些诧异,你的卧房?
邵宽城点头说恩。
后来我才知道,邵宽城的卧房就是原来赵红雨住的那间独立的小屋。邵宽城已经从他原来正房的卧室搬到了红雨住了十几年的这间小屋。
为什么要搬?我问:小屋更安静一些?
邵宽城笑了一下,收住笑时,眼中竟然含了泪水。
我不敢再问了。
在敬陵盗案的整个侦破过程中起到最关键作用的,无疑就是赵红雨,赵红雨也是此案的最大英雄!所以,对红雨故居的采访,也是我重要的日程安排。在实地采访邵家的小院时,邵宽城的父母也说了邵宽城的这次搬屋。
“他是太想红雨啦。”邵宽城的母亲避开儿子,悄悄对我说道:“红雨不在了,可他还是把那间小屋看成他的新房,”邵宽城母亲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这通布置呀,红红绿绿的,摆了他俩的照片,喜气洋洋的,还摆了红雨喜欢的东西。红雨的擦脸油都摆了一堆……”
邵宽城的父亲也低声插嘴:“他心里就是把那儿当成他俩的家了。他一直想和红雨结婚成家……这劲儿一时还过不来呢。”
我说:“哦。”
母亲又说:“那天那个石椁回来,我们都知道。省电视台都上广州那边一路跟着报道了。他们队里也给他打电话了,他不去。”
我说:“哦哦。”
父亲说:“红雨没了,他心里难受。所以和这个有关的事,他都躲着不去。他难受。”
我不出声了。
邵宽城把给我沏的茶水从厨房端出来了,大家就都不出声了。
贞顺皇后石椁由西京公安机关向省博物馆正式移交的一个月后,省高院对敬陵盗案二审完毕,终审宣判,除了刘简芳故意伤害罪由十年有期徒刑改判为八年有期徒刑,合并执行十二年有期徒刑,还有另一个参与盗墓的从犯由七年有期徒刑改判为六年有期徒刑外,其余人犯皆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万正纲的死刑判决亦由最高人民法院核准。
敬陵盗案终审宣判的次日,省文物局、省博物馆共同举办了关于敬陵石椁的第一次公开的新闻发布会。向包括中央电视台、各省电视台、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新浪网、腾讯网、搜狐网等主流媒体和门户网站在内的众多媒体,公开展示了贞顺皇后石椁的原物。所有代表公众先睹为快的媒体都以最迅速的时间,最显要的版面,最充分的篇幅,报道了敬陵盗案和石椁回国的始末,成为那几天轰动一时的重大新闻。
几乎所有报道都提到了这样几个要点:
一、贞顺皇后是唐代重要的历史人物,她的生平与中国古代著名的开元盛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贞顺皇后的石椁是迄今为止在全世界范围内已发现的十一具古代石椁中地位最高的一具石椁,是盛唐伟大艺术和多元文化的杰出作品和重要物证。
二、贞顺皇后石椁是国家文物部门在未见到实物的情况下,仅凭从犯罪分子处查缴到的照片就确定为国家一级文物的首例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