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赔了?你上随便一家金字钱庄去打听打听,我楚某人开出的兑票,哪一张说了不算数。兄弟说了,人在江湖,要广结善缘,伸手帮人的时候别总指望别人回报。做生意固然要精打细算,可那些重利不重义、欺诈滑头的,都是赚小钱的人。真正赚大钱做大买卖的,靠的都是信和义,你帮过的一千个人里将来若能有一个帮上你的,那人一定是你的贵人,或是能救你性命、或是能助你大富大贵。”
“此话有理”皌连景袤听后说道“只是你既乐善好施,家中又有屋产,为何不安逸在家经营田产,反而四地经商?”
“可是种麦子一年才能收获一次,就算种菜也要等菜长出来啊”夏轻尘在一旁插话“跑商的话一批货最多也就一两个月的周期,货一出手钱就来了。种田赚的哪比得上做生意赚得多啊?”
“小兄弟说得在理。这就叫‘货如轮转’,钱倒货的次数越多,利就越丰厚。”
“轻尘你不懂,货物有限,几经轮转,价格势必水涨船高。一种货物涨价势必引起其他物价的追随,如此一来,市价紊乱——此乃乱世之始。况且商人不事生产,流走四方,若不限制,将成流民之乱。”
“你这话,怎么跟那些士族一个口气。商贾虽然不事生产,可来回跑货出的是劳力,挣的也是辛苦钱。要是遇上悍匪劫货,我们还得搭上身家性命。朝廷就知道课以重税,也不想想没了我们谁来疏通各地囤积的货物。唉,我都被逼着捐钱修了好几道城墙了。再这样下去,我非得花钱找个穷士族买个爵位不可。”
“嗯?竟有士人私自卖爵一事?”皌连景袤眉头一皱,张之敏连忙提醒:
“爷,这不关咱们的事。”
皌连景袤察觉失言,于是靠在车里闭上眼,不再做声。马车摇摇晃晃过了官道,一道灰色的城墙出现在远处的地平线上。
“敏之……”皌连景袤用眼神示意张之敏。
“楚大,将你那盖了商印的文叠拿出来。”
“哎……”楚大一边在怀里掏了起来,一边小声问道“张老板……”
“又怎么了?”
“后头那位是你家主子吧?”
“是。”
“你家主子到底什么来头啊?跟我说话非得通过你,看着又像是公卿又一路躲着官府的?出门躲人还带着自家童子?”
“我打你个死胖子,打听到爷的头上来了……”张之敏照着那肥头大耳一顿暴打,直打得楚大哭爹喊娘将那盖了商印的凭折交了出来。
第一卷: 落 魄 江 湖 第二十四章
小城医馆外的路边。一辆小马车停靠在路边的树荫下,花布的帘子放下来,遮挡里外的视线。
“嗯……咳……”夏轻尘靠在皌连景袤怀里,头昏眼花。他的状态仍然时好时坏,白天清醒,到了晚上又开始发起烧来。
“轻尘,一会儿就有药喝了……”皌连景袤伸手搂过他靠在怀里,伸手拢了拢他凌乱的发,然后在他那胀痛的头上轻轻抚摸着。
过了一会儿,张之敏手中捧着药碗,从医馆里慢慢走出来。原本坐在车外的楚大连忙跳下来掀开车帘。
“公子的药煎好了。”
皌连景袤一手接过来,见他昏昏欲睡,于是摇晃他:
“轻尘,吃药了……”
夏轻尘闭着眼,感觉药已经到了嘴边,便轻轻地张开嘴来,一点一点让他喂着。有一瞬间,他竟错觉时光倒流,自己又回到了目不能视的那段日子,还是那个人,还是那双手,一口一口喂他吃药。
“嗯……”纤细的手慢慢触上皌连景袤英挺的鼻梁,慢慢抚过他深邃的眼窝。
“怎么了?”
“我想看看你的脸……”
“什么?轻尘,你糊涂了。”
“嗯……”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夏轻尘忽然一睁眼,捂着嘴就弹了起来“唔!”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