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闻得步履声,抬眼投注,接着含笑发话:“是夏夫人聂女侠?”
聂小倩看得清楚,那正是邬飞燕,只是如今从她那张娇靥上看到的,是端庄而不是媚荡。
聂小倩双眉一扬,道:“你不认得我?”
邬飞燕含笑点头,道:“这是我第一次见着夫人!“这从何说起?聂小倩懒得多费唇舌,道:“就算是第一次见面吧,你夤夜光临,指名见我有何贵干么?”
聂小倩的口气颇不客气,但是邬飞燕并不在意,闻言,她那艳丽的娇靥上陡现一片不安之色,笑道:“夫人,我来看看朱总盟主!”
聂小倩道:“有这必要么?”
邬飞燕道:“夫人,要不然我不会千里迢迢,唯恐稍迟一步地由北京赶来此地,我先说明,我没有坏意,而是……”
聂小倩截口说道:“我有一句话也不得不说在前面,彼此本属敌对,也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你的儿子也跟汉民差不多大,假如说再在汉民身上动什么情,那似乎是件很不……”
邬飞燕羞红了娇靥,忙道:“夫人,你误会了,我承认朱总盟主使我一见倾心,难以自拔,但我知道我跟他年纪悬殊,太不相配,我已压制了自己的情愫,此来只是为……”
聂小倩道:“就因为你喜欢汉民,所以今夜你才赶来……”
邬飞燕点头说道:“是的,夫人,我……”
聂小倩冷笑截口说道:“既如此,你当初为什么还要下毒?”
邬飞燕羞愧地低下了头,道:“夫人,当初我是奉命行事,万不得已……”
“奉命行事?”聂小倩道:“你奉谁之命行事?谁又能命令你?”
邬飞燕抬起了头,道:“奉我姐姐邬飞燕之命!”
“你姐姐?”聂小倩呆了一呆,道:“你不是邬飞燕?”
那位邬飞燕摇头说道:“不是,夫人,我叫邬飞莺,是她的妹妹!”
聂小倩双眉一挑,淡然笑道:“这多年来,我还没听说邬飞燕有个妹妹!”
显然,聂小倩是不信。
那自称邬飞莺的黑衣人儿道:“夫人,以前我一直没跟我姐姐在一起,我之所以到北京去,还是她差人把我请去的,我跟她是孪生姐妹,唯一的不同处,是她唇边有颗痣,我没有……”
聂小倩才注意到,这自称邬飞莺的黑衣人儿唇边光滑白嫩,是没有痣,而且也没有移去的疤痕。
她呆了一呆,已是相信了几分。
那邬飞莺接着说道:“还有,她是个已婚的妇人,而我至今仍是云英未嫁之身,不是那已婚的妇人的。”
立即,她又相信了三分。
邬飞莺接着又道:“我姐姐差人把我请往北京。要我在她出京之后帮个忙,那就是冒充她在为朱总盟主送行之际,暗中下毒,我起先不肯,但经不起她情托手足,一再哀求,并把朱总盟主说成了她进行匡复的唯一阻碍,我只有答应了,但是在我见了朱总盟主之后,我才知道我姐姐自己才是阻碍朱总盟主进行匡复的人,同时,我也发现了朱总盟主是位顶天立地的英豪奇男子,无奈朱总盟主那时已中毒…”
聂小倩失声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汉民在离京前夕跟她见过一面,而第二天咱们一出京却听说她已到了江南……”
“是的,夫人。”邬飞莺道:“为朱总盟主送行的是我,而那时我姐姐已到了江南!”
聂小倩道:“这么说来,当时你那颗痣是……”
邬飞莺赧笑说道:“夫人,那是用眉笔点上的。”
聂小倩如今有了十分相信,目光深注,迟疑了一下,道:“那么,邬姑娘今夜此来,只为汉民解毒么?”
邬飞莺点头说道:“是的,夫人,我为朱总盟主解过毒后,马上就走。”
聂小倩放下了一颗心,暗暗地还有点歉疚与不安,道:“难道姑娘不怕令姐……”
“夫人,我不怕。”邬飞莺满面正气地摇头说道:“我不能做民族的大罪人,也不愿终生受自己良心的谴责,夫人不知道,这两个多月来,我寝食难安,坐立不宁,痛苦万分,只要我能为总盟主解毒,她便是不顾手足之情杀了我,我也心甘情愿!”
聂小倩油然生出了敬佩之心,上前握住了邬飞莺一双柔荑,她感觉得出,那双柔荑冰冷而带着轻微颤抖:“姑娘,原谅我的无知,大恩我也不敢盲谢……”
邬飞莺道:“夫人千万别这么说,我只为自己解脱罪孽,只要夫人与总盟主能宽恕我,我就感激不尽了。”
至此,聂小倩方悟夏梦卿那“一母生九种,解铃自有系铃人”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