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将帕子扔在水盆中,古齐月在院中站了许久,那些混乱的情绪终于平复。
他妥协般抬起头轻笑道:“叶期,逃避无用,明砚舟岂是那么容易糊弄之人?”
身上衣袍脏污了一片,他端了盆冷水擦了身子,又换上件墨色长袍,这才悄无声息地从后门走了出去。
墨色的身影与暗夜顿时融合,密不可分。
容昭坐在庭院之中,垂眼看着盘子中几串鲜红的糖葫芦,并不说话。
明砚舟坐在她面前欲言又止。
半晌后,她移开眼:“什么时辰了?”
“人定已过。”
“兄长还会来吗?”
明砚舟看了看天色:“他答应过我今夜会来的,我相信他。”
容昭闻言一笑,糖霜已开始融化,糖葫芦的品相已不如之前好看:“他再晚些,这盘糖葫芦就要不能看了。”
明砚舟看着糖霜淋漓,温声道:“叶期一向言而有信,轻易不会食言。”
二人又如此坐了许久,容昭只觉身后吹来的风都带上了刺骨的寒意。
明明是春日了。
她攥紧了手,克制心中的失望:“或是不来了……”
话还未说完,黄柏便匆匆而来,站在门槛外看着明砚舟:“二殿下,有客来访。”
容昭猝然转身,神色中染上了些许紧张。
明砚舟反应极快,他端着那盘糖葫芦便站起身,朝容昭笑道:“来客人了,这盘糖葫芦便拿去招待吧。”
说完见容昭呆立在原地未有动作,他空着的那只手便隔着袖子握紧了她的手腕:“跟我来。”
二人并肩同行,挺拔颀长的男子手中端着一盘有些化了的糖葫芦,纵是指腹中沾染上了些糖霜,也未觉不妥。
古齐月此刻正在中堂,面前已摆了盏茶,他揭开了茶盏看了眼便盖上了。
片刻后苦笑起来,喃喃道:“倒是被有余养刁了嘴。”
眼中神情萧索,自然不知道封有余的亡魂便站在他身后几步之外。
封有余闻言,心中酸胀不已:“大人何苦如此?”
这声低语未曾被听见,只被路过的夜色吞没。
古齐月未曾等多久便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他并未起身,面上神情颇有些郑重。
片刻后,二人相携而来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明砚舟已瞧见了他,只笑着将手中的盘子递给容昭,低声道:“去吧,做你想做的事。”
容昭捧着那盘糖葫芦,到底是近乡情更怯。那双英气的眼中本是极淡的笑意,可慢慢地那些笑意全变成了泪。
古齐月看清容昭的神情,心下已狂跳起来,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容昭紧抿着唇,手几乎就要托不住瓷盘,好容易行至古齐月面前时,她欲弯唇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明砚舟站在她身后,见状也是喉间一哽。
古齐月垂眼看着鲜红的山楂,心中似预感到了什么,可又觉得自己异想天开。
他终是哑了嗓子,低声道:“这是什么,你又是谁?”
容昭听见他相问,只深吸了口气,泪依旧簌簌而落,她磕磕绊绊道:“兄长,可……要尝尝朝朝亲手做的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