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眼看向书案上的奏折,待看清那些字,眉心骤然拧紧。
那封奏折之中引经据典,道尽了旧时那些帝王拖延立储一事,最终朝局不稳的历史。
其中言辞恳切,那位朝臣洋洋洒洒写了数页,只为奏请荣成帝尽早立下储君,以避此祸。
荣成帝更觉烦躁,他用力合上那封奏折便扔在了一旁,再不看一眼。
明德察觉到荣成帝的心绪起伏,此刻却不开口,只乖顺地站在殿中。
古齐月并未瞧见奏折的内容,但此刻见他神色如此便知其中定然不是他想看的文字。
荣成帝扶着额,面色渐渐难看起来。
明德见状,不由上前几步,眼中满是担忧:“父皇,您可是有何处不适?”
荣成帝沉沉出了口气:“老毛病了,无碍。”
“可是又头疼了?”
“嗯。”荣成帝指腹之下的脉搏剧烈跳动着:“是有一些。”
古齐月此刻才出声,他佯作关怀:“陛下,如今突厥较之我大胤,兵力上虽强上一些,但您如今身体康健,且又有休战盟约在前,有些事实不必挂心!”
明德立即颔首赞同道:“是啊父皇,如今盟约尚在,那骁勇的完颜宗又获了罪,突厥轻易不会来犯,边境定不会起战火。”
“朕哪里是在忧心这个!”荣成帝气若游丝,他又按了按额角,这才抬眼看向明德:“玄止他……”
明德顿时便睁大了眼:“五弟如何了?”
荣成帝此刻神情复杂,只无奈道:“玄齐啊,你自小便令朕省心,你办的那些差事便无一件不让朕满意的。”
“父皇过誉了,儿臣受之有愧。”
“可这世间的许多事都没有道理,不过是形势所逼!”荣成帝看着他疑惑的神情,只当他未曾听懂,便挥了挥手:“朕今日乏了,有事回头再说吧。”
他站起身,古齐月搀扶着他往殿后走。
余光中见到明德直起了腰,古齐月转头看向他,嘴角隐隐露出一个笑。
明德迎着他的视线,还未敛下去的神情顿时一僵,袖中的手早已握紧。
他为何觉得古齐月的眼神如此凌厉,似乎洞察了人心一般,使他心中那些恶念无所遁形!
明德眼中满是探究之色,却见下一刻,古齐月便转过了头,那个笑容仿佛只是不经意间的一个举止罢了。
明德原地站了片刻,这才转身往外走。
待行至东华门之时,面上那些恭敬与乖顺早便被狠戾代替。
他怎会听不出荣成帝口中的动摇之意?
本以为明历娶了完颜芷,那他便再无可能与自己争夺储君之位,可未曾想到完颜芷的身份一路水涨船高,连带着明历也不可再被小瞧!
端坐于马车之上,他紧闭着眼。
有日光跳跃在他眼皮之上,明德只觉灼人,他抬手便拢紧了那道帘子。
直到眼前归于昏暗,他才睁开眼,眼中已是嗜血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