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弥勒堂,只见上面供着一尊弥勒佛,圆圆的光头,大耳垂肩,大肚皮向前鼓起,仿佛一个吹饱了的气球。笑眯眯的眼睛,正瞧着面前横躺的一具尸体。
佛像两旁,各有一联,右书“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左书“开口便笑,笑世上可笑之人”。
胡知县看了那具尸体,连忙一掩鼻子,退到最后,口中吩咐道:“快燃些香料,去去屋里的秽气!”
包正说道:“大人不可,如檀香瑞脑等物,会掩饰现场可疑的气味,于勘察无益。倒是可以燃烧一些皂角、苍术之类,来祛除异味。”
胡知县叫道:“那还不赶紧准备!”
包正将两手一摊:“大人,来得匆忙,应用之物都没来得及准备,”
胡知县听了,哼了一声,也就不再说话了。包正心中暗想:“看来,也应该把这些硬件设备筹备一下了!”
于是先询问明空道:“禅师的尸体是谁最先发现的?”
明空道:“早饭的时候,我不见师父出来,于是就径直到弥勒堂来找他。结果就发现家师已经被歹人杀害。”
包正于是又问道:“法元禅师平时可否住在这里?”
明空道:“师父平时都住在自己的方丈之内。”
包正看了明空一眼,然后,就走到尸体旁边,开始验尸,只见尸体扑卧在地,身披袈裟,为丝棉织成。后脑被重物所击,塌下一个深坑,深及颅骨。暗红色的鲜血已经凝固,头顶的戒疤,也被鲜血染红。
包正一边观察,口中一边“唱尸”,旁边的夏师爷运笔如飞,随着填写《正被人形检验格目》。
“死者后脑被重物所击,颅骨破裂,一击致命……”包正大声地把验尸的情况说出,这个过程就叫“唱尸”。
检查到和尚的袈裟时,包正忽然眼前一亮,只见袈裟拔出了几根带血的布丝,牵牵连连的,一只拖到了那尊弥勒佛像前,显然是被凶手身上的某样东西挂住了袈裟,然后才扯出的。
包正心中思索道:“这个凶手到佛像前干什么呢?”于是也就顺着血丝,走到了佛像前。
到了近前,包正忽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油漆味,又见佛像上面极为光亮,座位下面还滴落着几滴桐油。于是就询问明空道:“这个佛像最近可是重新漆过?”
明空回道:“这座弥勒菩萨是家师前两年做的,用木头雕成。前日我师父见它有些陈旧,于是就叫我寻了山下的王木匠给重新漆了一遍。
包正点点头:“原来是用木头雕成的佛像,倒是很少见呢。”忽然发现佛像所放的位置稍稍偏了一下,有些侧面朝前,好像是有被挪动过的痕迹。
包正不由心头一喜:“如果是凶手挪动了佛像,而佛像又刚刚漆过,盛夏之时,天气闷热潮湿,油漆必然不会干透,那么必然在上面留下指纹。”
于是,他就低下头,在佛像上仔细观察了起来,可惜地是,没有放大镜一类的东西,看不十分真切。
包正于是又取出了烟斗,点燃了一锅,皱着眉头,开始喷云吐雾。旁边的胡知县一看他叼着那个怪东西,就有一种要打他一顿屁股板子的冲动。
包正沉思了片刻,忽然喜滋滋地对明空和尚道:“大师,寺中可有白面,可否取些来。”
和尚虽然有些纳闷,但也不好违抗,急匆匆地去了,少时,就扛来了一个大袋子,将近一人多高,放在地上,发出了沉闷地扑通声。
包正不由好笑:“大师好力气呀!如何用的了这些,有些许就够了。”
明空道:“不知大人要用多少,索性就扛来了一袋。”
包正于是就打开了面口袋,用手捧了一把白面,走到了弥勒佛的面前,把手中的白面,慢慢撒在佛像的身上。
明空见状,连忙阻拦道:“大人,此举可是对菩萨的不敬。万一惹得菩萨震怒,降下灾祸,可如何是好?”
包正笑嘻嘻地说:“无妨,这个弥勒佛眼睁睁地看着佛门弟子被害,他都不管不问,还在那幸灾乐祸地大笑,我今日定要叫他吃点苦头!”
等到撒了几捧白面之后,整个弥勒佛已经浑身雪白,如同在白色染缸里刚刚染过一般。包正撒完了面粉,就在旁边数落起来佛爷来:“你身受供奉,天天享用香火,却在歹徒行凶之时,置身事外,不闻不问,致使无辜佛子惨死。我——我真是越说越生气——”
那包正说着说着,就从旁边抄起一个敲木鱼用的锤棒,宛如当头棒喝一般,“当当当”就在弥勒佛的光头上敲了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