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半……仙?是啊,是在李庄。”
连江北岸,船夫一边回答一边扫视着两个要过江的客人。
“客官从韶州来?是买马灯、行靴、彩琉璃还是青铁五金?哪家有哪货,哪货价最低,我小谢知得最清!脚力船头,牙验关契,我小谢一应全包!”
连江南岸,一个眼神滑溜的年轻人拦住这两人,嘴舌也转得滚圆,看来是个游散的牙人。
“找李半……仙?嘿嘿……难道是来算命的?”
那小谢听了两人的问话,脸色颇有些怪异。
“嗯嗯,是啊是啊……”
两人都一身普通行商打扮,其中那个中年人世故一些,跟小谢回着话。
“哦……那进了青田集问问便知。”
没了生意,小谢再没兴趣,敷衍了一句又朝其他人凑去。
南岸已是一个颇为繁华的小渡口,在这里雇了两头骡子,这二人就朝南而行,并没注意到身后那小谢又朝他们多看了几眼。
“记得去年这时候从浛洸过,可没见着有这样的景象啊,不仅有了渡口,连路都铺过来了。”
一条土路劈开半人高的荒草丛地,虽然远不如靠近城镇的砖石路,路面却是精细夯过的,骡子行着也颇为平稳。那年轻人转头四顾,显得很是讶异。
“田心河不让外人行船,只能从这里走,当然得修路,这里面可真是有奥妙。”
年纪大一点的行商看向前方,眼里满是期待。
“还能有什么奥妙?湖南的水晶琉璃,那就该是从这里出去的,瞧这热闹劲,也就是今年才暴发起来的。”
路上人车来来往往,年轻人已是有了定论。
“这都知道,所以家里才让咱们来看看。可要看的东西却不简单,如果这里只是出了巧匠,摸懂了水晶琉璃品的制法,那倒还没什么,让行里想法招揽去广州就好。可要是这里懂了水晶料的制法,那就有些棘手了。”
中年人倒是看得透,可年轻人显得觉得他想得多。
“六叔,水晶品的制法,连咱们安家都没摸透,粤北这个小县的乡人怎么可能懂得?更不用说水晶料了,切……那么多年了,博山都没整出个名堂!这里要真弄出来玻璃料,满天下人都得吓着!我看啊,多半是这里谁勾结了另外的行商,从外洋倒腾过来的,只敢卖到湖南去,明显是想避开咱们安合堂。”
年轻人的一顿唠叨,中年人也只呵呵轻笑,两人还真似叔侄关系。
“进去打听仔细就好,反正湖南那边的人说,好像彭家背后,就是那个李半仙,据说势力不比英德彭家小,咱们还得注意点。”
中年的叮嘱,年轻人不以为意:“英德彭家算哪号?给咱们安合堂送炭火的都能跟他比比!那什么李半仙,估摸着也就是个混过广州的散牙!”
他扭肩晃腰的,似乎颇不习惯胯下骡子的悠悠慢步,又再补充了一句:“让六叔你这个韶州掌柜亲自来跑这么一趟,实在是高看他们了。依着我的心思,叫几个伙计过来,把咱们的堂号亮亮,看不把他们吓死!”
中年人叹气摇头:“阿威你啊……有心气是好的,就是眼界得再宽点,这英德今年可搅出了不少事,就算是穷乡僻壤,也总有几个人物。”
说话间,路前又有了变化,前方不再是土路,而是碎石细细铺成,可容至少两架大车并过的宽路。路边还有一排整齐屋子,几个套着“兵”字马甲的绿营兵将路面拦住,正在搜捡着来往行人。
“咦?啥时候这里也有塘口了?”
两人很是诧异,可这是官兵,两人不敢违逆前方兵丁的招手示意,乖乖排队候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