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片刻,朱允炆才慢慢说道:“我听到一个消息,传说四皇叔、四皇叔他……不是我朱家的子孙……”
朱微“啊”地一声惊呼,紧跟着陷入一片死寂。乐之扬的心子扑通狂跳,暗骂朱允炆冒失鲁莽。他在周王府听说此事,还未想好对策,朱允炆就说了出来,这么一来,岂不正中了晋王和周王的奸计?
他心中焦急,可又无计可施,一时之间,脑门上渗出汗来。他偷眼看向冷玄,老太监白眉紧蹙,似也惊疑不定,他觉察到乐之扬的目光,陡然斜眼瞟来,目光凌厉如刀,在他脸上扫了一遍。乐之扬惟恐被他看穿心思,匆忙垂下眼皮,大气也不敢出。
冷玄面露疑惑,乐之扬的内功因他而来,深浅高低,冷玄了如指掌,以乐之扬的功力,万无听到殿内人说话的道理,可是看他神情,似乎又与殿中的剧变息息相关。冷玄纵然精明,也料不到乐之扬修炼《妙乐灵飞经》,近乎“天耳”神通,功力不如冷玄,耳力犹有胜之。
正疑惑,忽听燕王徐徐开口:“太孙殿下,你若对我不满,大可明刀明枪,将我碎尸万段,编造如此谣言,到底存何居心?”他力持镇定,语气中的愤懑却掩饰不住。
“四皇叔……”朱允炆口气软弱,似乎有些畏缩,“敢问一句,你、你可是孝慈皇后亲生……”话未说完,燕王大怒:“放肆,你无知小辈、大言不惭,这些混账话,也是你该问的吗?”
晋王忙劝道:“老四息怒,父皇面前,不要乱了规矩。”
朱允炆似乎横了心,扬声说道:“三叔,你别劝,我不怕他。在他眼里,我向来都是无知小辈,在我面前,他何曾有过些许规矩?我身为皇储,肩负江山之重,四皇叔手握重兵,镇守北疆,他的身世关乎社稷安危,不能不当面鼓、对面锣地说清楚。四皇叔,我再问你一句,你可是孝慈皇后亲生?”
燕王默然不答,朱微怯生生说道:“太孙殿下,这、这种事怎能妄言?”朱允炆道:“十三姑妇道人家,还请不要插嘴。”朱微道:“我、我……”乐之扬听见,心中大怒:“这个朱允炆,真是其蠢如猪,死到临头还要嘴硬!”
但听燕王说道:“十三妹,此事跟你无关。不错,孝慈皇后不是我的生母,这件事不但我知道,三哥、五弟也知道。”
朱微失声惊叫。世人大多以为燕王和晋、周二王同母所生,除了寥寥数人,极少有人知道真相。朱微身为其妹,竟也蒙在鼓里。
燕王略一沉默,忽又扬声说道:“我不是母后亲生,却是母后一手养大,母后视我如同己出,我视母后一如生母,我母子血肉相连,岂容他人挑拨离间?”
“血肉相连?”朱允炆冷笑一声,“儿在母腹,才算血肉相连,四皇叔不是孝慈皇后亲生,又算什么血肉相连?”
“岂有此理。”朱棣怒不可遏,“父皇,你也听到了,不是儿臣气量狭小,实在是皇太孙逼人太甚。他若不给儿臣一个交代,儿臣、儿臣宁可血溅当场……”
乐之扬听到这儿,心子砰砰乱掉,但怕冷玄知觉,始终低头,不敢抬眼,只听殿内沉寂良久,朱元璋悠悠说道:“老四,你几岁了?”
朱棣道:“虚岁四十。”
“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是沉不住气?”朱元璋轻轻哼了一声,“兵法云:‘怒而挠之’,到了战场上,敌人稍一挑衅,你岂不就一头钻进了对方的圈套?”
朱棣道:“事关母后,儿臣不能若无其事……”朱允炆冷冷道:“什么母后?是孝慈皇后……”朱棣道:“你……”朱元璋打断他道:“够了,允炆,你不要阴阳怪气,一口气把话说完。”
“是!”朱允炆恭声道,“孙儿若无凭据,岂敢妄言?不瞒皇祖,孙儿得到了一份孝慈皇后的遗教。”
“孝慈的遗教。”朱元璋似乎也很惊讶,“我怎么不知道?”
朱允炆道:“孝慈皇后留下三份遗教,分别授予三个宫女,其中之一将遗教送到我手里。”
朱元璋冷冷道:“那宫女在哪儿?”朱允炆道:“她、她死了。”
“死了?”朱棣怒道,“怎么会死了?”
朱允炆支吾道:“不知为何,她交出遗教就上吊自尽了。”
“混账!”朱元璋嗓音拔高,“一个来历不明的死人,你也相信她有孝慈的遗教?”
“皇祖息怒!”朱允炆颤声道,“孙儿不敢自专,来此之前请教过三皇叔,据他所说,遗教上的字迹出于孝慈皇后,所盖的印玺也一丝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