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
被梁永能率兵围困在一座小山丘上的符怀孝与他的拱圣军们,终于彻底陷入了绝境。每个人都筋疲力尽,却看不到援军在哪里。凭借着毅力做困兽的挣扎,却面临最无奈的境况,他们没箭了!
符怀孝身上到处都是伤,但他头脑却异常的清醒。
他必须要做出抉择。
“我们……”符怀孝吐出两个字,却遏然而止,他实在有太多的不甘心。环顾四周,幸存的拱圣军将士身上处处都是血迹伤口,但许多人已在磨挲起自己的马刀。符怀孝不敢去看他们的眼睛。他出身世家,也曾经以“儒将”自诩,颇读诗书,对于掌故战史知之甚详。此时符怀孝终于理解了乌江前的项羽。对于跟随自己的将士,符怀孝心中之愧疚,便觉纵铸九州之铁,亦不能为此错。但事已至此,楚霸王纵使斩将夺旗将责任推给上天,但他也终不能逃过自己内心的悔恨。而符怀孝此时,便连斩将夺旗之力也没有。他只能既不甘心又悔恨万分地承认失败。
“我们败了!”符怀孝仰天长叹,两行老泪忍不住夺眶而出,“我愧对皇上!愧对战死的将士!”
“大人!胜负尚未可知!”
“是啊!正要与西贼决一死战!”
“罢了!”符怀孝缓缓摇了摇头,“尔等降了吧!皇上德泽仁厚,必不至加罪。”
“降?”
“降?!”
许多人激动的望着符怀孝,“我们拱圣军决不投降西贼!”
“对!拱圣军决不会投降!”
“你们谁无妻儿老小?!”符怀孝厉声喝道,“皇上是仁君,必不加罪。若再打下去,不过是白白送死!于朝廷何益?于国于家何益?!”
“塞外之地,生不如死!给西贼作奴,岂不愧对祖宗?我等宁死不降!”
“对,我华夏贵胄,岂能给蛮夷作奴?!”
“仗一打完,尔等便一定能回汴京。”符怀孝声色俱厉地说着自己也没有把握的话,“尔等既无负国家,国家又岂会负尔等?朝廷赎回战俘亦是常例了。况且,我们虽败了,但西夏必亡!只要留下性命在,何忧不能回故里?”
符怀孝见众人渐渐开始动摇,马上又说道:“今日之事,所有罪责,吾一身承担!”
小山之上,不知有谁哇地一声,忽然先哭起来。马上,哭声响成一片。
符怀孝望着这些可以说是被自己连累的战士,悄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究竟是活下来好还是死了好,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有一点符怀孝敢肯定:无论如何,这些将士的家人,都会希望他们活下来。
梁永能骑在他心爱的战马“乌云”上,望着小山上鱼贯而下的拱圣军将士,真是志得意满,忍不住哈哈大笑。
“都统大人,宋将符怀孝带到。”
“噢……”梁永能大声笑道:“快请!”
满身是血,神情萎靡的符怀孝被带到梁永能跟前。西夏人虽然没有将他五花大绑,却有十来个刀斧手押解着,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梁永能见到符怀孝,笑着跳下马来,笑道:“符公何来之迟也!”
符怀孝这才是第一次见着梁永能,他打量梁永能一眼,却是个貌不惊人的中年汉子。符怀孝淡淡说道:“石帅亦候公久矣。”
梁永能笑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将军之名,扬于敝国已久,我主求贤若渴,若将军肯屈尊委质,何愁功名富贵?”拱圣军给梁永能印象深刻,对于符怀孝,他的确是很想收为己用。
符怀孝淡淡一笑,道:“某败军辱国,此时不死,不过是因为一身系着麾下千余将士之名誉性命,岂敢图功名富贵?!某有一言赠于明公,夏国将亡,虽妇孺皆知。将军欲以螳臂当车,其志虽可嘉,然其事甚可笑。某今日虽败,明日即至公耳。若为将军谋,早降大宋,封侯非难事;若其不然,必有后至之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