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明亮的大厅内,十四格格正跪坐在蒲团上,静静的看书。对面小五趴在茶几上,翻着一本汉语识字课本,正在学汉语。
远处传来隆隆炮声,但两人似乎已经习惯了,都不去在意。只是偶有一两下炸得比较近,十四格格微微一颤,手中的书掉在地板上。
她也不去拣,只是借此偏过头去,凝视着窗外。看了一会儿,又转过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的小五。
小五看着课本,突然“咯”地一声笑了出来,马上收住笑,抬头望着十四格格。见格格不以为意,便嘿嘿地笑着。
十四格格笑道:
“看课本也能笑出来?”
小五嘻嘻笑着,指着课本上的一个“娘”字给她看:
“公主殿下,原来日文里的‘女儿’,在汉语里是‘母亲’的意思啊!哈哈,他们的母亲是我们的女儿,好好玩……”
突然她声音小了下去。她忘了公主殿下并不是日本人。
十四格格不以为意,微笑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中国和日本之间,不只是词,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都是看起来很像,其实都差得很远……”
又是一声很响的爆炸从西南边传来,地微微颤了一下,好像离这里只有几公里。十四格格听着炮声,皱着眉头,一阵烦躁涌上来。
明清开战以来,府里的那些卫兵们看自己的眼神都相当不善。侍女们虽然对自己还算恭敬,但跟小五说话已是很不客气了。小五已经被气哭了两回。
但这些都是早就有心理准备的。当初既然被向小强忽悠成功,选择了活,那就要有“忍”的觉悟。“忍”,也可以理解为,当这个世界不来适应你的时候,你就要去适应这个世界。
十四格格自认为不缺乏这方面的修炼。当年在日本时候,世界是残酷的,她是努力的去适应世界。后来回到了大清,整个世界都来适应她了。那种感觉很是舒服。
但现在,自己又要去重新适应世界了。
……
南京的大部分皇亲贵戚都疏散到杭州去了,本来十四格格觉得前几批名单里肯定有自己的,不想一直到清军打过长江,自己还是住在这里。整天呆在府里消息闭塞,自己虽是大明公主,却根本没人来和自己交往,最近打起仗来,连向小强也不大来了。还好有小五陪伴,要不真要闷死了。
十四格格开始以为他们故意不安排自己,是在观察自己,看自己有什么反应。她便大着胆子给朱佑榕上表,主动请求撤到南方去。但是当天晚上朱佑榕便打电话过来了,笑呵呵地说,留她在南京是特地安排的,叫她不必想太多。如果南京真的危险了,会请她一起住进紫金山要塞的。
十四格格更加猜疑不已,朱佑榕把自己留在炮火横飞的南京,到底有什么安排?打到最惨烈的时候拿自己祭旗、振奋士气?……应该没那么愚蠢吧。她忐忑地想着。
……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越来越近,十四格格惊讶地看到,几个卫兵簇拥着一个少女和一个满身血污的伤兵,从外边进入大厅。
向小强对公主府的卫队长官采用轮换制,每个月从司令部抽一个心腹来担任,这第一个月的长官就是李长贵,也是在北边的老熟人了。
李长贵在最前面,他好像认识那个少女,对她还满恭敬,想拦又不敢拦的样子,劝说着:
“尚小姐……你看你得让我去通报一声不是?……嗨,就这么闯进来了……”
旁边那个伤兵也是穿的人民卫队军服,右手插在口袋里,紧贴着那个少女,眼睛紧盯着旁边的卫兵,神色紧张,好像随时都要跳起来打人一样。
十四格格皱眉问道:
“长贵,怎么回事?”
李长贵连忙回道:
“殿下,这位是尚小姐,呃……就是向大人司令部里的……尚小姐,嗯……”
十四格格没见过秀秀。当初蚱蜢号的其他十一个人她都见过,唯独没见过秀秀。但她现在一听“向大人司令部的尚小姐”,马上明白是谁了。就是那个在浦口粘杆处冒充自己的秀秀。
“我知道了,……尚秀,尚小姐,久仰了,”她盯着秀秀,然后又看着旁边的哈丰阿,皱眉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李长贵很尴尬,介绍道,“这位是尚小姐的舅舅……他们二位说是有紧急要事,要求见殿下……”
哈丰阿现在几乎是快要抓狂了,被一大群卫兵簇拥着,袋里是手枪,腰里是手榴弹,关键是他还一头雾水,不知道是否该发飙。
在门口的时候他就觉得有点不对,但这个小妮子说这是向小强买给她的别墅,说让她出院后直接来这儿,中午向小强就会过来陪她吃午饭,和她单独厮会。哈丰阿看这座宅子挺肃静,不显山不漏水的,大铁门里面连个站岗的也没有,觉得不太像圈套,心一横就进来了。
没想到进来后全是人民卫队的兵,哈丰阿立刻觉得上圈套了,刚想亮出手榴弹,那妮子却张口对那个卫兵军官介绍道,自己是她舅舅,他们想求见殿下,然后便拉着自己往里闯。哈丰阿听到这妮子并没揭穿自己,还有什么“殿下”,略一犹豫,便跟着她往里闯。那个卫队官好像还挺怕这位“向夫人”的,还不大敢拦,就这样一直闯到里面来。
哈丰阿盯着穿着一身汉服的十四格格,觉得很面熟,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秀秀趁着哈丰阿没反应过来,一把揪断袖子里连着手榴弹的纱线,连鞋也没脱,直接冲上铺着檀木地板的大厅,扑倒在十四格格脚下,大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