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感觉有异,转头瞅见了一大群人,赶紧招呼出声。他这一闪神,那女子再度挣脱了他的束缚,呜呜哭着,埋头嘭撞在了对面的屋角上,雪白胴体、漆黑发丝,顿时加入了一团猩红,色调异常刺眼。
“让你们爽了一天还不够!?我下的集结令就当是摆设!?”
杨春疾步上前,一脚踹倒了那人,哗啦抽出长剑,眼中精芒四射。
“今天就拿你来行军法!”
他正要砍下,那人咕噜滚到一边,朝杨春身后喊了起来:“大哥救命!”
没等他喊完,就有人扯住了杨春的胳膊,那人笑嘻嘻地劝着:“将军,官兵都被杀破了胆子,就算有外地的官兵来,那也是十天半个月的事了。兄弟们在山里憋坏了,也该好好放松一下。那是我小舅子,将军多包涵……”
杨春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身后其他人还跟着叫了起来,都说急着撤走干嘛,还没爽快够。
“十天半月个屁!最多不过三五天,官兵就能围上来,不趁着机会拉扯他们,大计可就要泡汤了!”
杨春脸红脖子粗地叫着,众人低头不语,却都鬼鬼祟祟地对视着,脸上全是不以为然之色。
“牛十一呢!?”
杨春怒声问道。
“好像是说要办趟小事,带着他那些清远兄弟走了。”
那个孟大都一边说着,一边挥手,让身后两个少年后退,似乎是不想让他们见到前方那具死相凄惨的女尸。
“小事!?”
杨春脸色已经转紫,憋了好一阵,跺脚恨恨道:“就你们这些人,真是难成大业!”
“这杨春,真是大器晚成啊。”
庄子里,李肆发出了这样的感慨,说起来还是他将这杨春从一个碌碌无为的典史,造就成一个足以在历史上写下一笔的反贼。接连杀了两位练总不说,居然还干掉了一个游击!
他也顾不得腰痛,转头招呼着关风生:“让凤田村那边的人赶紧集合到庄子上来!田?苗?家当?全都别管了!贼匪就在几十里外,还顾得着那些!?”
萧胜嗯咳一声,插嘴道:“这是昨天的事,他真要到这里来,这会就该到了,哨探回报说,贼人一直在浛洸烧杀掳掠,夜里都还闹腾不休。”
李肆心中微微发冷,浛洸可没城墙,据说平常都有上万人来往,在这英德,繁华程度不比县城少多少。杨春这帮贼匪在这样的镇子里折腾,不知道已经出了多少人命。
“可提防着也是好事,我过来找你,是跟你知会一声,镇标左营不仅侯游击没了,下面的都司和守备也都战死。白总戎让我署守备代左营,就在金山讯驻防。”
怪不得萧胜一脸扭结,金山讯是西面去县城的必经之路,这是被委了守关重任。他这话让李肆更是凉意大起,游击都司守备都完蛋了,等于这一营全军覆没,这杨春现在到底有多少手下,能凶悍到吃光一个营的绿营兵?
“营兵都还要应差,加上兵缺,之前去的也就是二三百人和一百多彭家的家丁,这下彭家可是赔了血本。依着这架势,杨春手下怎么也得有两三千敢战的贼匪……”
萧胜说到彭家,也像是说到了自己一般。
“现在白总戎把我塞到左营,只剩下三四百老弱病残,老哥我是找你来求援了。”
李肆咦了一声,这家伙什么时候也学会打这么精的算盘了?
“你手下那几个小子,还有矿场上的矿丁,那可都是精兵啊。”
萧胜还没注意到李肆的脸色,自顾自地说着。
“县里牌甲制也推开了,听说你这里已经是单独一保。眼下是惊动一省的匪情,按律附近保甲可得配合官兵,四哥儿,咱们再一起联手?”
李肆呸出了口。
“咱们保自己小命还成,要跟着你去守关,休想!村里的老弱谁管啊?”
萧胜叹气,像是在自语,也像是在继续求李肆。
“白总戎已经请令让三江口协和南雄协出兵,他也调动了右营。我没料错的话,明天督标就能出动,提标远点,后天也能出动。三五日后,大军就能围上来,怕的就是杨春这三五日里急攻县城,我可就是首当其冲……”
李肆翻白眼,像你这种实诚人,上司同僚不坑你才怪了……
“那就祈祷大军真能在三五日里到吧,你也别太担心,杨春手下全是贼匪,骤然夺了浛洸那样的市镇,不刮地三尺,闹腾个三五日可不会罢休。”
李肆有些走神,嘴里悠悠说着,萧胜叹了口长气,想着这家伙料事极准,这话也跟自己的判断相近,心中终于放松了一些。
“杨春这家伙还真是有雄心,居然能忍住不来找我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