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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第1页)

日的余晖下,温暖,宁静,好像是梦境,又好像一幅暖色调的风景画。

吃晚饭时,教授和瓦西里攀谈起来,容金珍在旁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突然听到教授用羡慕的口气这样说道:

“啊,火车已经驶入G省,明天一早你们就到家了。”

这话容金珍听着觉得挺亲切,于是愉快地插一句嘴:

“你们什么时候到?”

“明日下午三点钟。”

这也是火车的终点时间,于是容金珍幽默地说:

“你们是这趟火车最忠实的旅客,始终跟它在一起。”

“那你就是逃兵了。”

教授哈哈大笑。

看得出,教授为车厢里突然多出来一位对话者感到高兴。但似乎只是白高兴一场,因为容金珍干笑两下后,便不再理睬他,又捧起亚山的《天书》不闻不顾地读起来。教授怪怪地盯他一眼,想他是不是有病哩。

病是没有的,他就是这样的人,说话从来都是说完就完,没有拉扯,没有过度,没有客气,没有前言,没有后语,说了就说了,不说了就不说了,像在说梦话,弄得你也跟着在做梦似的。

说到亚山的《天书》,是解放前中华书局出版的,由英籍华裔韩素音女士翻译,很薄的一册,薄得不像本书,像本小册子,扉页有个题记,是这样写的:

天才,乃人间之灵,少而精,精而贵,贵而宝。像世上所有珍宝一样,大凡天才都是娇气的,娇嫩如芽,一碰则折,一折则毁。

这句话像子弹一样击中了他——

【郑局长访谈实录】

天才易折,这对天才容金珍说不是个陌生而荒僻得不能切入的话题,他曾多次同我谈起过这个话题,他说:天才之所以成为天才,是因为他们一方面将自己无限地拉长了,拉得细长细长,游丝一般,呈透明之状,经不起磕碰。从一定意义上说,一个人的智力范围越是局限,那么他在某一方面的智力就越容易接近无限,或者说,他们的深度正是由于牺牲了广度而获得的。所以,大凡天才,他们总是一方面出奇的英敏,才智过人,另一方面却又出奇的愚笨,顽冥不化,不及常人。这最典型的人就是亚山博士,他是破译界的传奇人物,也是容金珍心目中的英雄,《天书》就是他写的。

在密码界,没有一个人不承认,亚山是神圣的,高不可攀的,他像一个神,世上的密码没有一本会使他不安。他是一个深悉密码秘密的神!然而,在生活中,亚山却是一个十足的笨蛋,是个连回家的路都不认识的笨蛋。他出门就像一只宠物似的,总需要有人牵引着,否则就可能一去不返。据说,亚山终生未婚,他母亲为了不让儿子丢失,一辈子都亦步亦趋地跟着儿子,带他出门,引他回家。

不用说,对母亲来说,这无疑是个糟糕透顶的孩子。

然而,在半个世纪前,在德国,在法西斯兵营里,就是这个人,这个伤透母亲心的糟糕孩子,一度成了法西斯的死神,叫希特勒吓得屁滚尿流。其实,亚山还说得上是希特勒的同乡,他出生在一个名叫“TARS”的岛上(岛上盛藏金子),如果说一个人必须有一个祖国的话,那么德国就是他的祖国,希特勒是他当时祖国的统帅。从这个意义上说,他当然应该为德国、为希特勒服务。可他没有,或者说没有始终服务(曾经服务过)。因为,他不是哪个国家或哪个人的敌人,而仅仅是密码的敌人。他可以在一段时间里成为某个国家、某个人的敌人,而到另一个时候又可能成为另一个国家、另一个人的敌人,这一切都取决于谁——哪个国家、哪儿的人,制造并使用了世界上最高级的密码,拥有最高级密码的那个人就是他的敌人!

20世纪40年代初,当希特勒的桌面上出现了由老鹰密码加密的文书后,亚山便背叛了他祖国,走出德军阵营,成了盟军朋友。反戈的原因不是因为信仰,也不是因为金钱,而仅仅是因为老鹰密码使当时所有破译家都感到了绝望。

有一种说法,说老鹰密码是一个爱尔兰的天才数学家在柏林的一座犹太人教堂里,在神的佑助下研制成功的,其保险系数高达30年,足足比当时其他高级密码的保险系数高出十几倍!这就是说,30年内人类将无法破译该密码——破译不了是正常的,破译反而是不正常的。

这也是世上所有破译家所面临的共同命运,即他们所追求的东西,在正常情况下将永远在远处,在一块玻璃的另一边。换句话说,他们追求的是一种不正常,好像海里的一粒沙子要跟陆地上的一粒沙子碰撞一样,碰撞的可能性只有亿万分之一,碰撞不了是正常的。然而,他们正是在寻求这个亿万分之一,这个天大的不正常!造密者或者密码在使用过程中出现的某些不可避免的闪失——犹如人们偶然中本能的一个喷嚏,这可能是亿万分之一的开始。问题是将自己的希望维系于别人的闪失和差错之上,你不能不感到,这既是荒唐的,又是悲哀的,荒唐和悲哀叠加构成了破译家的命运,很多人——都是人类的精英——就这样默默无闻地度过了他们惨淡悲壮的一生。

然而,也许是天才,也许是好运气,亚山博士仅用7个月时间就敲开了老鹰密码。这在破译史上可谓空前绝后,其荒唐程度类似于太阳从西边升起,又好像是漫天雨点往下掉的同时,一个雨点却在往上飞——(未完待续)

每每想起这些,容金珍总觉得有种盲目的愧疚感,一种不真实之感。他经常对着亚山的照片和著作这样自言自语:

“人们都有自己的英雄,你就是我的英雄,我的一切智慧和力量都来自你的指示和鼓舞。你是我的太阳,我的光亮离不开你光辉的照耀……”

他这样自贬,不是由于对自己不满,而是出于对亚山博士极度的崇敬。事实上,除了亚山,容金珍心中从来只有他自己,他不相信701除他容金珍还会有第二个人能破译黑密。而他不信任同僚,或者说只信任自己的理由很简单,只有一个,就是:他们对亚山博士缺乏一种虔诚而圣洁的感情,一种崇拜的感激之情。在火车的咣当声中,容金珍清晰地听到自己在这样对他的英雄说:

“他们看不到您身上的光华,看到了也害怕,不以为荣,反以为耻。这就是我无法信任他们的理由。欣赏一种极致的美是需要勇气和才能的,没有这种勇气和才能,这种极致的美往往会令人感到恐怖。”

所以,容金珍相信,天才只有在天才眼里才能显出珍贵,天才在一个庸人或者常人眼里很可能只是一个怪物,一个笨蛋。因为他们走出人群太遥远,遥遥领先,庸人们举目遥望也看不见,于是以为他们是掉在了队伍后面。这就是一个庸人惯常的思维,只要你沉默着,他们便以为你不行了,吓倒了,沉默是由于害怕,而不是出于轻蔑。

现在,容金珍想,自己和同僚的区别也许就在这里,就是:他能欣赏亚山博士,所以崇敬。所以,他能在巨人光亮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一照就亮,像块玻璃。而他们却不能,他们像块石头,光芒无法穿透他们。

接着他又想,把天才和常人比作玻璃和石头无疑是准确的,天才确实具有玻璃的某些品质:透明,娇气,易碎,碰不得,一碰就碎,不比石头。石头即使碰破也不会像玻璃那么粉碎,也许会碰掉一只角,或者一个面,但石头仍然是块石头,仍然可以做石头使用。但玻璃就没这么妥协,玻璃的本性不但脆弱,而且暴烈,破起来总是粉碎性的,一碎就会变得毫无价值,变成垃圾。天才就是这样,只要你折断他伸出的一头,好比折断了杠杆,光剩下一个支点能有什么用?就像亚山博士,他又想到自己的英雄,想他如果世上没有密码,这位英雄又有什么用?废物一个!

窗外,夜晚正在慢慢地变成深夜。

以后发生的事情是不真实的,因为太真实。

事情太真实往往会变得不真实而使人难以相信,就像人们通常不相信在广西的某个山区你可以拿一根缝衣针换到一头牛甚至一把纯银的腰刀一样。没有人能否认,12年前容金珍在一个门捷列夫的梦中(门捷列夫在梦中发现了元素周期表)获得紫密深藏的秘密,是个出奇的故事,但却并不比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出奇多少。

半夜里,容金珍被火车进站时的咣当声碰醒。出于一种习惯,他醒来就伸手去摸床下的保险箱。箱子被一把链条锁锁在茶几腿上。

在!

他放心地又躺下去,一边懵懵懂懂地听到月台上零散的脚步声和车站的广播声。

广播通知他,火车已经到达B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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