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早有小黄门机灵的捧了纸墨笔砚过来,薛黎拿着笔沉思片刻,想到她们刚才说的兵败之事,便有了主意,知道自己要写什么好了。抬眼看了一圈周围饱含着各式目光的人,当即自信的一笑,笔下龙蛇飞舞,片刻之间便已写完一篇七言绝句。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她边写,便有人在旁帮她念出来。当念到“青海长云暗雪山”的时候,看笑话的众人便已住嘴。等念完“不破楼兰终不还”时,四周已经静的连跟针落下来都能听到了。
作诗,气势格局很重要。这些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们,走过最远的路不过是去山上祭拜还愿,去乡间别墅度假修养,入目的全是小桥流水,碧树红花,哪里见过这大漠孤山的雄浑风景。她们关心的也不过是风花雪月,吃喝玩乐,笔下写的也不过是儿女情长,卿卿我我,哪里有可能有这种胸怀这种气魄,体会到“黄沙百战穿金甲”的苍凉?所以当薛黎的这首诗一出,立马震惊了全场。
与这首诗相比,她们的气量格局,的确太小家子气。
孔抿嘴了不说话,这首诗无论是从手法、格局,气势,无一不是上品,薛黎凭这个说她的词作一般,也算公道。看来薛家人的确不容小觑,这种响彻金戈铁马之声的诗句,也只有她们那种将门虎子也才写的出来。
既然技不如人,孔也就起了退让之心,反正刚才也是她们这边的人说话太过分惹怒了人家,自己实在是没必要为那堆蠢货出头。
可是这口气她忍得下,不代表她周围的人忍得下,被薛黎这么干脆的拂了面子,当下就有人就叫开了低声嘀咕着,“谁知道这首诗是不是她自己做的。”
这句话并不大声,但是也不算小声,一出来立刻受到其它不服气的人的应和。孔一方面为自己这边人的赖皮感到羞愧,一边也起了一丝丝怀疑。的确,以薛黎的年纪和经历,这首诗倒更适合被她的父兄写出来。
“薛郡主,我想你只凭这首诗恐怕还不能服众,不知道你是否还有其它大作。”孔被迫的替自己这边所有人问出了心声。
薛黎用一种早知道你们会是这种反应的眼神望着她,摊开了手,很大方的说,“好吧,为了避免你们再次说我作弊,这次由你们出题,我再做一首总可以了吧。”
“这个,出什么题好呢?”沉默了片刻,那堆女孩儿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商量了半天,终于有人出来出题了。
“上个月我陪母亲去山中参禅,路过一片枫林,红的很是漂亮,你就以这个景色为题,写一首吧。”一个小丫头被推举了出来
“好,有没有什么限制,是绝句,还是律诗,还是乐府诗,还是歌行体?”薛黎优哉游哉的听完她们的要求之后发出了疑问,那姿态简直跟问你今天晚上要吃什么菜一样随意。“不用,你自便。”孔觉得这题目太难,就是自己也没有办法立马在听到一副情景后做诗,所以也就不打算在格式上为难她。
薛黎点点头,起身,不言不语的背着手绕着花丛转了几圈,才回到案边站住,题笔挥毫,很快又写完了另外一首七绝。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孔轻轻的念完这首诗,将那句“霜叶红于二月花”反复吟诵了几遍,打消了把自己的诗作拿出来比较的念头。她当时也赋诗几首,但是无论句词清雅,还是工整对仗,自己都比不过这首。
那堆女孩子都是以孔为首的,孔沉默了,其它人自然也就无话可说。薛黎见状也不多言,微微一笑放下了笔,很淡然的说“文章诗歌之妙,是用来品的,不是用来斗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献诗
这边的争斗,自然有人会送到皇后那里去。武后看了之后沉吟不语,再之后便是抬头问了句上官婉儿,“你觉得她的文采教你如何?”
面对这种比较,上官婉儿的脸上仍然平静无波的看不出分毫情绪,武后问的波澜不兴,她答的也是不卑不亢,“不在我之下,但是也不见得在我之上。”
“哦,你倒自信。”武后再看了一遍薛黎那里传过来的诗词,不知道为什么摇了摇头,貌似对于上官婉儿的自信颇不以为然。
上官婉儿是在武后身边呆的久的人,知道皇后喜欢有个性但是又不会个性到无法驾驭,有自信但是又不会自信到狂妄的人,所以自然知道怎样回答能最得圣意。
自己的一身荣辱都是系于皇后的恩宠之上,所以她什么都能丢,唯有皇后对自己的恩宠信任不能丢。薛黎的出现已经威胁到她的地位,她必须把这一切消灭在萌芽阶段。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她长在将门,我生在深宫,一个豪迈一个婉约,擅长的领域不同,诗风不同,文章的高下也就无从比较了。这就像一个是胡饼一个是粥饭,大家喜欢吃的东西不一样,也就很难比较到底是粥饭好吃还是胡饼好吃。”上官婉儿的机灵并不是浪得虚名,她回答的巧妙,既不吹捧薛黎,也不会让武后生气,更重要的是,她向皇后阐明了自己对自身的定位,“如果是吟诗作画,游玩宴饮,也许薛郡主比我更适合陪伴娘娘,但是要论起起草诏书,整理公文,替皇后分忧解难,婉儿自认为没有人比婉儿更能胜任这一切。”
皇后的野心她看在眼里。又怎么会不知道上面这位一天的日程中除了游乐之外,更多的是如何处理国事,如何攫取更多的权力,以及,如何收买人心。一个开心果谁都能当,但是一个能干的秘书可不是寻常人可以胜任的。
“你这丫头,”武后一阵轻笑,似乎将刚才地问话揭过,又恢复到了轻松的氛围。“我就知道你嘴巴伶俐。但也不知道你能伶俐到这个地步。行了行了,你是怎样的人我当然有数,也不需要你在这儿自夸了。还是去帮我把她们喊回来吧,我有话想问黎儿。”
“是。”上官婉儿听到这种类似保证的话,这才安下心来。弯腰敛眉的行过礼。然后去喊众女过来。
“慢着,记得回殿之后帮我发一道手书给万年县令,斥责他教女无方。他自己也该好好反省一下了,下次宴会时免除县令夫人以及女儿的出席资格,让他在家里好好教教女儿,等女儿教好了再出来。”
“是。”上官婉儿瞟了那边犹不知大难临头的县令之女,她就是之前侮辱薛黎一家都是莽夫的那个女孩子。谁说武后不会护短,薛黎今天的委屈她可是一点一滴地豆看在眼里了。虽然不会当下保护。可是暗地里这一道手书下去已经能解决一切问题,恐怕下次县令小姐见到薛黎就跟见了祖宗般尊敬吧。。
想到这种无言地保护。上官婉儿只觉得心里一阵心酸。自己在皇后身边细心服侍多年。可她似乎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是否受到侮辱。是否需要有人帮忙出头。每次地赏赐也是例行地珠宝。她地这种体贴与温柔照顾。就那么轻松地落在那个不知所谓地薛丽娘头上。却从来都没有光临过一直服侍她地自己。
“怎么。赢了还不开心?”武后看着薛黎跟太平公主两个人结伴走过来。太平激动地手舞足蹈。而薛黎却是一脸淡淡地神色。并没有什么特别。
“一时地斗气之举。没什么好高兴。”薛黎低眉敛目地行过礼。坐回了刚才地位子。地确。刚才地胜利是借了王昌龄和杜牧地光。自己只不过一个搬文工而已。有什么可自傲。她初衷也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