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言正在做衣裳,她挽着松垮垮的长发,静坐在灯下,面庞如玉般清透,睫毛长长如微微颤动的羽翅,模样儿仔细,带着恬淡的笑意,看得碧羽也忍不住带笑。
当朝春闱都时兴穿全新的衣裳,里里外外都要是新的,讨个好彩头,赵明宽早说了要令言为他新做个布书袋子,去春闱之时好带着。
若是做起来,又怎么会只一只书袋子?自然是里衣外衣,荷包袜子汗巾全都做上一遍。
可碧羽瞧着这一堆料子,怎么也不只是给赵明宽做东西用的。
“小姐,您这是得做多少呀,二少爷也穿不了这么多呀。”
她仔细瞅着令言各种东西都是做了俩,难不成是觉得二少爷这回考不中,下次还要继续考?
令言唇角一翘:“你傻呀?家里可不止他一个昏头魔王要科举。”
碧羽一怔:“那是……给表少爷做的?”
令言自然地点头,手中穿针引线,一刻不带停的。
碧羽想到这些时日赵令言对陆吟朝的关心实在是有些多了,她忍不住吞吞吐吐地问:“小姐,您,您是不是有些喜欢表少爷啊?”
要不,怎么会如此费心地给他做春闱新衣?要知道这些衣服都是赵令言一针一线亲手做的,可费劲儿了,做一个人的东西都要花上好久的时间,更别说做两份。
赵令言低着头,叹一口气:“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喜欢他?我才不喜欢他。”
喜欢这样的男人,是没有结果的,他飞黄腾达的时候,哪里还会记得自己是谁。
令言抬头看了看书架上上回陆吟朝推荐给自己的书,心中惆怅得很。
她往后只怕是要回到江南顺安嫁给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吧?说不定还要去乡下种地,做做农妇,不过种地也没有什么不好的,田园乐趣嘛。
碧羽吐吐舌头:“小姐,奴婢瞧着您就是喜欢他,否则怎的这般关心表少爷?就连做的这些衣裳,表少爷的料子都比二少爷的料子要更好些。”
赵令言把针线一放:“你这丫头,若是实在闲得慌,不如去外头帮着扫地烧锅去!再胡说我就撕你的嘴!”
碧羽吐吐舌头,不再讲话了,安静地帮着令言整理料子,外头却有丫鬟着急地问:“大小姐可在吗?老爷叫您赶紧地过去!”
赵令言拿手里的针挑了挑灯芯,起身道:“知道了。”
碧羽有些慌:“小姐,奴婢去请老太太!”
令言赶到玲姨娘的院子之时,玲姨娘已经醒了,哭得双眼通红:“大小姐,妾身从未对大小姐不敬,不知道何处得罪了大小姐,竟令大小姐如此痛下狠手!竟杀死了妾身跟老爷的孩子!”
赵侯爷见了赵令言,怒从中来:“你这不孝的死丫头!你为何下毒让玲姨娘落胎?”
赵夫人跟赵令语也来了,见玲姨娘落胎了,赵夫人心中暗自高兴,简直悄悄在放礼花了,而赵令言则是上前温声细语地劝玲姨娘保重身子,赵明坦这会儿出去办公了,赵明宽瞧着屋子里乱糟糟的,赶紧地要为赵令言讲话,大嫂王氏拉住他:“二弟,切莫冲动,看大妹妹如何解释。”
赵令言斟酌了下,说:“爹爹,女儿没有。”
赵侯爷指着那碗汤:“你没有?你如何没有?这汤难道不是你送的?”
赵令言看着面前的侯爷,有事的时候一口一个乖女儿,眼下出了事情,却一丝一毫的信任也没有,十六年的养育之恩也并没有什么真正的父女之情吧。
她依旧坚定地说:“女儿没有。”
赵侯爷见赵令言否认,一时哑口无言,赵令语站起来:“大姐姐,爹爹也不是责怪你的意思,或许你只是弄错了才放了毒药进汤里?你只要认个错,爹爹肯定不会重罚你的,你何必如此犟嘴闹得家中都不安宁呢?”
赵夫人连忙说:“你妹妹说的是,令言,若真是你做了,你认个错就是。”
赵明宽冲动地说:“绝对不是言儿所做,爹爹,我怀疑是有人栽赃陷害!”
旁边王氏也帮腔:“是啊爹,若是令言所为,实在是太不高明,在她送的汤里下毒药毒害玲姨娘,旁人岂不是一查就知道?望爹爹再查一查,这汤究竟是经了几个人的手,才导致玲姨娘出事的。”
赵侯爷实际上也不太相信是赵令言所为,便捋着胡须说道:“自然得查!若是被我查出来,绝不轻饶!”
赵令语有些急了:“爹爹,此事不可再查下去,若是被下人都知道了,岂不是要背后议论大姐姐,倘若外人知道了,只怕会说咱们家家风不严,到时候也于您颜面有损……”
她正劝着,外头一道苍老威严的声音传来:“你爹爹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