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尔斯拎起佩特想把他放进包里去。
“想”而已。佩特可不期望任何人把他给拎起来,除了我和丽奇,而即使是我也不会在他哀号的当口,不经认真地沟通交流,就把他给拎起来。一只心情被人打扰了的猫,其情绪会似爆炸般暴躁不安。但即使他现在并不悲哀,佩特也理所当然地绝不会容忍自己还没来得及表示抗议就被人揪住颈背拎起来。
佩特立时挠破了他的前臂,又在迈尔斯左手大拇指的肥厚之处留下一排牙印。迈尔斯痛叫一声扔下了佩特。
芭拉厉声尖叫道:“站开,胖子!”然后用拨火棍一下将迈尔斯拨开。
芭拉的意图够明显的了,同时,她既有气力又有武器,然而,她却不精于使用她的武器;相反,佩特却对他自己的武器得心应手。他俯身躲过那全力一挥而下的棍棒,然后,回击了她四下:每条腿上挠了两爪。
芭拉高声尖叫着扔下了拨火棍。
剩下的情形我没太看到。我还在直直地向前望着,虽然能看到起居室里大部分的情形,但那个方向以外我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因为没人让我往任何其它的方向看。所以剩下的情节大多数都是我听来的,只除了一回,他们两次返回从我的视区穿过,两个人追一只猫——然后,出于一次难以置信的突发事件,变成了两个人被一只猫追。撇过那短短的一幕不提,我对那场战役的认知就仅仅止于碰撞声、奔跑声、呼叫声、咒骂声,以及尖叫声。
但我不认为他们有任何机会碰到他。
那一晚发生在我身上最糟糕的事就是:在佩特最美好的时刻,对于他最伟大的战役,最辉煌的胜利,我不仅没能看到所有的细节,还压根儿无法赞美任何一个过程。我看到了,也听到了,但我对此全无感觉;而对他决定性的最后一剑,我却完全麻木不仁。
我现在才回忆起来当时的情景,并想像着当时我所无法感受到的种种情绪。然而,这并不是一码事:我被永远地剥夺了应有的兴奋感,就像是个在蜜月中不幸得了嗜睡症的人。
撞击声、诅咒声突然间停止了,很快,迈尔斯和芭拉回到了起居室里。芭拉在喘息的间歇问道:“是谁忘了钩好安全纱门?”
“是你。别再提这事儿了,都过去了。”迈尔斯的脸上和手上都淌着血。他轻抚着脸上新留下来的抓痕,其实这样对伤口可并不好。从某些情形看,他一定是绊了一跤跌倒在地,因为从他的衣服看像是那样,而且他的大衣在背后整个裂成了两半。
“除非在地狱里,否则休想我闭嘴。你屋里有枪没有?”
“啊?”
“我要射杀那只该死的猫。”芭拉的样子看上去比迈尔斯更糟:她身上有更多的肌肤裸露在外让佩特得以侵袭——腿、毫无遮掩的胳膊,还有肩膀。很明显,短时间内,她再也不能穿无肩的衣裙了,而且,除非她马上得到专业护理,否则一定会留下疤痕的。她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贪婪凶恶的女人,刚和她的姐妹百无禁忌地厮打了一番。
迈尔斯说道:“坐下!”
她简短地回了他一句,言下之意是否定的:“我要宰了那只猫。”
“那就别坐下,去把你自己洗洗干净。我会帮你上点碘酒和药,然后你再帮我弄。可是,就忘了那只猫吧,我们已经算是很不错地把它给摆脱了。”
芭拉的回答更确切地说其实是语无伦次,但迈尔斯听懂了。“你也一样,”他答道,“坦率地讲。瞧这儿,芭拉,就算我有枪——我并不是说我真有——而你走出去,开始开枪射击,不管你能不能打中那只猫,十分钟之内警察就会赶到,他们会四处窥探,不停地向你发问。你真希望当他还在我们手上的时候就发生这样的事吗?”他翘起大拇指朝我的方向指来,“而假如你手上没枪,想在今晚走出这栋房子的话,那只畜生也许会杀了你的,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真应该有一条法律禁止养这样的动物,他简直就是公众的威胁。听听他的叫声。”
我们一直都能听到佩特在房子周围徘徊着。如今,他不再哭嚎了,他正在大声发出挑战宣言——请他们挑选武器,出来,单打独斗也行,一起上也行。
芭拉听着,浑身颤栗。迈尔斯又说道:“别担心,他进不来。我不仅把你大开着的纱门钩好了,连门也锁上了。”
“我没把门大开着!”
“随你怎么说。”迈尔斯四下里走动着,査看窗户有没有关紧。没多久,芭拉离开了房间,他跟着也走了。他们离开以后,佩特就时不时地会闭一会儿口。我不知道他们走了有多久,时间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芭拉先回来。她脸上的妆和发型都完美无瑕;她穿上了一件长袖高领的裙子,已被毁坏不堪的长筒袜已经重新换过。除了脸上一条条细细的抓痕,根本看不出刚才那场战役留下的痕迹。如果不是因为她脸上那一副狰狞的表情,我一定会认为——在某种情况下——她的模样还是蛮让人赏心悦目的。
她直直走向我,让我站起来,我照做了。她快速而熟练地把我搜了个遍,一个兜儿也没忘了:表袋、衬衫口袋,还有夹克衫里面左边斜向而开的口袋(通常西装是没有这个口袋的)。所获无多——只装了少量现金的钱包、身份证、驾照,诸如此类,还有钥匙、一些零钱、一只用于抗烟雾侵袭的鼻用嗅入剂、一些不太重要而种类各不相同的零碎物品,以及一个信封,里面装的是她亲自送来给我的保付支票。她把支票翻过来,看了看我已经在上面写好了的背书,显得十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