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特普即使再豁达,也无法完全扫除此时心中的遗憾。曾经有一阵子,他不再是他自己,而成了他父亲的化身。过去这几周,他也曾率领一支分遣舰队,向大汗的敌人英勇进军。
但在如今这个衰败的时代,本来可能存在叛军世界的地方,却什么也找不到。大汗再也没有任何敌人,再也没有世界需要征服。他只能继续担任一名行政官,注定只能抚平一些微不足道的麻烦,不可能再有更大的作为。
然而,遗憾是一种徒然的情绪,它没有任何实质帮助。
他说:“所以你是对的,根本就没有叛军世界。”
他坐了下来,同时示意拜伦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我要跟你谈谈。”
年轻人以严肃的目光瞪着他。阿拉特普想起来,距离他们首次见面其实还不到一个月,这令他有点讶异。这个男孩现在长大了,远比一个月前成熟,而且也不再恐惧。阿拉特普暗自想道:我变得很颓废了。我们有多少人开始喜欢藩属世界的子民?又有多少人开始关心他们了?
他说:“我准备释放执政者和他女儿。自然,这样做是一种政治智慧。事实上,就政治角度而言,这也是一个必然的结果。不过,我想现在就释放他们,将他们送回‘无情号’。你愿不愿意担任他们的驾驶?”
拜伦说:“你也要还我自由?”
“是的。”
“为什么?”
“你拯救了我的战舰,也拯救了我的性命。”
“我不信个人的感激会影响你对公事的决策。”
阿拉特普差点就要哈哈大笑,他实在喜欢这孩子:“那么让我给你另一个理由。只要我还在追查一个反抗大汗的巨大阴谋,你就是一名危险人物。当那个巨大阴谋成了梦幻泡影,当我找到的只是一小撮林根匪徒,而且他们的首领已经伏法,这时你对我就不再构成威胁。事实上,不论是审判你,或是审判那些林根俘虏,两者都是危险的行动。
“审判必将在林根法庭举行,因此无法在我们完全的掌握中。审判时又必然会提到所谓的叛军世界,虽然它根本不存在,但在太暴的子民中,至少有一半会认为也许真有这回事,因为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这样一来,我们等于给他们一个团结起来的念头、一个革命的理由、一个对未来的希望。在本世纪结束前,太暴领域中的叛乱活动将不会平息。”
“那么你要将我们全部释放?”
“并非给你们绝对的自由,因为你们没有一个绝对忠诚。从今以后,我们将以自己的方式处理林根的问题,下届独裁者将发现自己被大汗管束得更紧。它将不再只是个联合势力,这样一来,就不一定要在林根的法庭审判林根的人民。跟这次的阴谋有牵连的人,包括已经落在我们手中那些,都会被放逐到接近太暴星的世界,在那里他们构成不了威胁。你自己则无法回到天雾星,也不必指望收回你的牧地。你将留在洛第亚,瑞尼特上校也一样。”
“够好了,”拜伦说,“可是艾妲密西娅郡主的婚事呢?”
“你希望它叫停?”
“你一定知道我们两人希望结合,你曾说过,也许有办法阻止那个太暴人。”
“当我那样说的时候,我其实是想达到某种目的。那句古老谚语是怎么说的?‘恋人与外交官的谎言都值得原谅。’”
“可是明明有办法,行政官。你只要对大汗指出,一个有权的廷臣想跟藩属世界的重要家族联姻,便有可能是受到野心驱策的结果。藩属世界的革命不一定得由野心勃勃的林根人领导,由野心勃勃的太暴人领导同样容易。”
阿拉特普这回真的大笑了起来。“你的推理方式跟我们真像,但这不会奏效。你想听听我的忠告吗?”
“什么样的忠告?”
“你自己娶她,尽快行动。在如今的情况下,这种事一旦成为既成事实,就很难再挽回了。我们会帮波汉再找个女人。”
拜伦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来:“谢谢你,阁下。”
阿拉特普握住他的手:“反正,我对波汉也没什么特别的好感。话说回来,还有一件事你要牢记在心。不要被野心迷惑,你虽然娶了执政者的女儿,却绝不可能成为执政者,你不是我们要的那种人。”
阿拉特普望着显像板上逐渐缩小的“无情号”,对自己迅速做成的决定感到高兴。那个年轻人自由了,一道电讯已通过次以太传回太暴星。安多斯少校无疑将会气得中风,而在宫廷中,请求召回他这个行政官的人绝少不了。
假如有必要,他将亲自返回太暴星。他会设法面见大汗,让他听听自己的解释。将一切事实表明后,那位万王之王将明白地看出来,根本没有其他可能的解决方案,因此,他有办法击退任何敌人的联合攻击。他们已双双飞出星云。“无情号”现在成了一个小光点,群星逐渐包围在它四周,彼此几乎无法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