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nderndieN?chte!Sonderndiehohen,desSommers,
N?chte,sonderndieSterne,dieSternederErde。
Oeinsttotseinundsiewissenunendlich,
alledieSterne:dennwie,wie,wiesievergessen!
——RainerM。Rilkediesiebenteduineserelegie
而且还有夜!还有夏天那高高的
夜空;还有星星,大地上的星星。
哦,先要死去,方能无尽地了解它们,
所有的星星:因为如何、如何、如何能忘却它们!
——里尔克《杜伊诺哀歌之七》
我曾到过那里。
那是我十二岁那年,或十一岁,或十三岁。那时候我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但生命中已经发生了某些奇妙之事,让我进入一个陌生的世界。
我站在一片荒原上,一片迷惘,看着脚下的大地,地面是一种奇特的黑色,黑沉沉地如同虚无的深渊,又平滑得仿佛尚未凝固的沥青。寸草不生,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只有黑色的大地平坦地一直延伸向远方。
但这片黑暗的大地仍然被一片幽冷的月光照亮。月光下,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从脚边伸展出去,一直被拉伸到天边,那里隐隐可以看到一条地平线将天和地区别开来。
在地平线以上,黑暗,却非一团漆黑,有许许多多奇妙的东西在那里。点点微弱的光明穿透黑暗,如同一只只萤火虫,我认出来那是星星。它们星罗棋布,组成陌生怪异的形状,一点点,一簇簇装饰着深不可测的暗夜。在远处,淡淡的银河从天穹伸向天边,又斜斜地没入地中,似乎与月光下我的影子遥遥相接。
我在惊愕中转过身来,望向天的另一边,顿时被满目强烈的银色光辉所淹没。我好不容易才看清楚了那是什么——
它不是月亮,却比满月还要明亮得多,正是它照出了我的影子。
那是一个与地平线近乎垂直,正对着我的巨大结构,一个占据了小半个天空的光体,光辉灿烂,无与伦比。它的形状如同一个巨大的蛹,虽然静止不动,却因为散发着光明而充满了生命感。它没有明显的边界,但在光明的核心区域之外,还有一层层的光晕笼罩着,它们向四周发散出去,直到变成一个个漂浮在黑暗中的小光点。
它看上去很近,好像一伸手就可以碰到,但顶端向上延伸,渐渐变成了一条相对较狭窄和暗淡的光带,跨过天顶,落向天的另一边,成为刚才我所看到的银河。那横贯天空的结构,如同一道发光的拱门,高耸在大地之上。
我不知怎么,蓦然明白了那个“蛹”是什么:那是宇宙中最壮丽的奇景,整个星系的中心,数十亿颗恒星凝聚而成的星系之核。
在地球上,银河系的中心位于人马座方向,由于厚重的星际尘埃阻隔,银心区域是不可见的。或许并非永远如此,太阳每两亿多年绕银河系的中心公转一圈。或许在上古时代,当太阳位于银河系其他区域时,三叶虫或恐龙曾经见到过光辉灿烂的银心。但在人类有记载的历史中,我们的行星却一直和银河系伟大的中心世界相隔绝。如果古代的先知和诗人曾见过这座银河中的永恒之都,就不会单单崇拜太阳和月亮的些许光亮。
同时我也明白了,这绝不是在我所生活的地球上。
在整个天空中,我没有看到任何熟悉的星座,繁星是如此之多,浩瀚如海,已谈不上什么星座。银河也明亮了很多,亿万恒星如同被神秘的力量召唤,聚集到它的中心,形成了一个光之蜂巢。这无与伦比的星空,不可能是我熟悉的,地球的星空。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哪一颗星球,不知道是行星或是卫星,甚至不知道它是不是一颗星球(或许它是一艘巨大的太空船)?但十二岁的我知道,自己无疑已经远离了太阳系在银河中的位置,或许是在整个银河系的另一边。或许,我根本不在银河系,而在仙女座星系,或者宇宙尽头的任何一个星系。而地球在遥不可及的宇宙另一边。
而我,不知如何,在那一刻,确确实实在那里,看到了银河之心。
那时,我望着那个亿万星辰所凝聚的光核,完全呆住了。当时的感觉,难以用语言形容。那是比惊愕更强烈的惊愕,比恐惧更深层的恐惧,比喜悦更欢欣的喜悦,如同一个盲人,不,一只天生没有视觉的蝙蝠长出了眼睛,拥有了视力,看到充满光的世界的感觉。
……
以上不是虚构的小说,也不是无端的幻想。这是在某种意义上真实发生过的事件,是我十二岁时一个异常清晰的梦境。诚然,在多年后回溯叙述时,不免会加上一些后来才有的知识和比喻,但当时梦中的异象和震撼,却没有丝毫的夸大虚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