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说下礼拜会把仓库里的奖盃全拿出来,全部擦亮后一一摆在客厅里,也许那天过后客厅的灯就会亮起了吧!到时候……」
阿辉突然停止了说话,他有些犹豫的看了我一眼说:「到时候,你就会回来的,对吧?」
「不知道呢,也许会,也许……永远不会。」
「为什么会做这个决定?你之前不是都拒绝了吗?为什么会突然……」
「你觉得,我的选择是对的吗?」我打断了阿辉有些激动的情绪,而面对我的提问,他变得沉默,「回答不出来,对吧?同样的问题我也问过庄医生喔,而他给了我答案。」
「『只有选择与否,没有对或错。』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选择,也没有绝对的对与错,黑和白是无法说分开就分开的,正因为如此,才有了选择。
并不是去选择绝对,而是照着自己的想法随心所欲的走下去。
「为什么在决定之前不和大家讨论一下?」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思考,那么就算那样是错的,我也会觉得是正确的。如果依循着心里那条对的路走,我想,就算失败了也不会后悔的喔!」语毕,我望向阿辉,而他则是以一张有些疑惑的面容面对着我,我拍着他的头说:「现在的你也许无法理解,但也许在某天的某个地点,你会突然顿悟这一点喔!」
「那……你告诉薇涵了吗?」
「我没有告诉她,而她也来不及知道了,现在的她应该在火车上期待着与父母的相见吧!」
听完我的回答后,阿辉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大概是我的回答让他感到不满意吧!
「如果……手术失败了怎么办?」他用着尚未变声的嗓音诉说着他的疑惑,而那样的问题也敲击着我的内心。
因为他说出的我的害怕,不偏不倚。
如果,手术失败了,该怎么办?
「顺其自然吧。」我故作洒脱的说着。
「该怎么顺其自然?」阿辉愤怒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如果手术真的失败了,不要说是薇涵,连我都无法顺其自然的你知道吗!」
「我除了这么做也没有办法了啊!我想要活着,所以我选择赌一把啊!趁我手中还握有筹码之前,赌一把啊!」也许是阿辉的愤怒从字里行间传染了给我,我难得地朝他大吼了一次,而我看的出来阿辉因此而有些惊讶,甚至是害怕。
但那样的嘶吼,却是我最真实的心情。
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会结束,比如说,我不可能一直活着,这我自己当然知道,甚至我每天都会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的被剥夺。但是,在心里的某个角落,有着即使会失去一切也不想让生命结束的欲望,而为了满足这样的欲望,我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之后,他不再说任何一句话,但他始终没有离开过病房,那天晚上,他就这样静静的坐在沙发上,既没有打开电视看万年不变的频道,也没有拿出包包里的小说阅读,他就只是这样静静的坐着。
隔天早上我醒来后,他已经离开了房间,我起身走向洗手间后发现了桌上的一张小字条。
『我去买早餐。』纸条上写着。
我拿着那张字条躺回了病床,茫然的看向窗外后,我再次意识到我所处的所在是一个新的病房,因为那片海已经不在了。
此时,我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廷凯,还好吗?」那是修寧的声音,我认得。
「还好。」我回头望向她后,发现她站在离我有些距离的椅子旁,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眼睛佈满着血丝,脸色不是很好。
「昨天……佳宣告诉我你要动手术了。」她的声音很轻,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为什么要做这个决定呢?因为徐薇涵吗?」
她拉开了那张椅子,慢慢地将包包放在地上,她的动作很轻,一点声音都没有。
就像她的哭泣一样,安静的不被任何人察觉。
「不是特别为了谁,只是想这么做。」
「你不是对麻醉过敏吗?你知不知道你会因此而休克?」她用力的握紧双手,放在大腿上的拳头因此而有些颤抖,她有些吃力的问我:「这对你而言是自杀你知道吗?」
「可是不赌一把的话……」我努力的扯出一道笑容,「我就註定会死啊。」
语毕的剎那间我看见了她的诧异,大概,是因为「死」这个字。
我们都很明白,死亡是多么的让人畏惧与让人痛苦,因为有这样的情绪的人不单单只有面对死亡的人,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人也是。
再加上,我说了这样无法让她反驳的话。
因为「註定」,所以我没有退路,修寧也明白这句话的涵义,所以她才无从反驳我,真正能改变现状的只剩下动手术这个选择,就算它极有可能是死路一条我还是必须去走。
想要与命运对抗。
想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