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念一怔:&ldo;今夜就走?&rdo;
赵无恙点头,转身便往窗子去。
初念想了下,叫他稍等。然后拿了块自己的gān净大四方帕子,将食盒里的糕点包了进去,打好结后,递了过去,轻声道:&ldo;路上带着吃吧。&rdo;
赵无恙接过,推开窗子,机警地左右看了下,翻身出去了。
初念这一夜,再次无眠,一直睁着眼睛。等到外头四更鼓也敲打过后,就像那夜来时一样,忽然听到外头船甲板上响起轻微的步点,立刻趴到船舷侧,稍稍推开窗子,从寸许宽的fèng隙里看出去。看见仍是那条漆黑的小船,船尾坐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小船去得很快,转眼便在水面滑出去三四丈远了。她的目光怔怔相随的时候,那个背影仿佛觉察到了来自于身后的注视,忽然回过了头。
初念知道他不可能看到自己,却也立刻如被针刺般地闪避到了一边,心微微地跳。等那阵子不安过去后,再悄悄看出去,河面上已经空空dàngdàng了,幽暗晃动的水面之上,只余半轮惨淡而破碎的冬夜月影。
从今往后,各走各道,再无jiāo集。愿君,循了旧路,终能得展霸业宏图,而自己,却盼拥有一个不同的崭新人生。
初念的目光终于从河面收回,纤细的指搭上冰凉的木窗,将它轻轻扣了回去。
徐若麟立于岸上,看了眼不远处停在昏暗中等待自己的人影,对着周志道:&ldo;快年底了,路上要小心。沂州府福王那一爿地,再过些时候,可能会有异动。你们回来时,务必不要贪图快捷取道那个方向。来时走靠西的这条水路,回去时,也走此路。&rdo;
周志恭声应下。徐若麟想了下,终于又道:&ldo;往后,我可能会有一段时候不能回去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护住她的周全,有事传信给我……&rdo;顿了下,加重语气,又补一句,&ldo;倘遇到xg命攸关时刻,若是我,我无需你用命来替。但若是她,你则必须要用自己的命去护。懂我的意思吗?&rdo;
那一次,他并未告知周志自己与她的事,临行前也只是吩咐他暗中留意有事传讯。正是因为如此,向来谨小慎微的周志不清楚他到底对她心意如何,所以事发后,也只是给他传信,而不敢有进一步的行动,唯恐会错了意办错事。毕竟,他和她在这个家族里的关系,非同一般。
上一世的大意错,这一世,他绝不会再犯一次。
周志自然知道他口中的&ldo;她&rdo;是何人。先前,他虽也看出来了,自己暗中效忠的主人对她似乎有些出格关注,但因了他二人的关系,也不敢妄加揣测。直到此刻,听到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这才彻底信了。压下心中的骇异,立刻道:&ldo;明白了。&rdo;
徐若麟微微点头,伸手轻拍了下他的肩,这才转身大步而去。
月夜下,一行十数人在茫茫荒野地里往东纵马奔驰往青州,数日之后,他们将按计划,从那里去往莱州。
大半个月后,离年底没多少天了,徐若麟一行人终于取道广宁,到了大宁。
大宁距离燕京,八百里的路,四面是茫茫的林海雪原。从前正是萧荣之父萧继业的镇守之地。从前萧继业亡后,便由顺宗信任的肃王赵晋接手了这一片广袤的边境之地。到了这里,官军此时早对他们构不成任何威胁了,但那群神秘的追袭者,却在数日之前,因了雪地里留下的痕迹,再一次咬上了他们的尾。面对人数远远多于自己的敌手,徐若麟一行人浴血突围。就在片刻之前,他们刚刚从一场遭遇后的厮杀中逃脱出来,但代价是惨重的。杨誉断了两根手指,huáng裳也受了伤,死了一个人,另外伤了数人。
徐若麟也受了点轻伤,但这点皮rou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见一行人都伤痕累累疲惫不堪了,确定后头的追兵已经被甩开后,下令就地休息,等养好jg神再继续上路。
徐若麟将石块上堆积的雪扫掉,坐了上去。嚼完一块冰冷、滋味寡淡的野兔rou,吃了几口雪后,下意识地,又从怀中摸出了那块帕子。
原本雪白的一块帕子,现在颜色已经有些脏了。他粗粝的指腹轻轻擦过丝柔的帕面,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了那晚临走前,自己的最后一次回首。
他并没看到什么,但总有一种感觉,觉得她就仿佛在身后目送自己一样。隔了两天,赵无恙有次献宝一般地请他吃块软糕时,他才知道这个顽皮的少年竟在那晚进去过她的舱室,还得到了她临别赠送的一包糕点。他愈发觉得自己的感觉是正确的。
后来,糕点吃完了,但这块包过糕点的帕子,却被他给没收了。为此这少年还不满地嘀咕了几声,瞧着一脸后悔的样子。他只当没看见。
那一晚,他不是没想过再见她一面。但最后还是打消了这念头。见了又如何?他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qg绪,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而很明显,她是绝对不会容许他这样的。
这一次,在自己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之前,他并不打算bi迫她,更不愿让她加深对自己的厌恶。就像此刻这样,能在难得的片刻闲暇空隙里,能摸一下来自于她的这块帕子,闻一下还带了点糕点甜香的气味,他便觉得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他听到身后传来咯吱踏雪的声音,辨出是杨誉的脚步声,立刻将帕子收回怀中,转头看了过去。
杨誉到了他身前,断了指的左手已经包扎了起来,身上仍血迹斑斑,脸色略微苍白,神qg却十分狰狞,道:&ldo;那两个家伙,倒是视死如归,怎么也不说。怎么办?&rdo;
方才的一场突围血战,付出的代价虽惨重,但也抓到了两个受伤的俘虏。
徐若麟瞟了一眼,见那二人虽被五花大绑,神qg却十分冷静,丝毫不见惧意,见他转头望过来,唇角边反倒露出冷笑。
对付这样的所谓死士,非霹雳手段不能立威,徐若麟再清楚不过。所以收回目光,不带丝毫感qg地道:&ldo;照你心意便是。&rdo;
杨誉早就迫不及待了。只是没他的话,不敢动手而已。此刻见得了应允,立刻转身,用完好的右手从腰间摸出一把不过数寸长的薄刃,狞笑着朝那两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