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曼青道:“你叹什么气呢?‘南宫世家’即使被人劫走一些财物,也不过有如沧海之一粟,算得了什么?”
这句话中本来有些讥讽之意,但她却是情不自禁、诚心诚意地说出来的。无论多么恶劣尖刻的言语,只要是出自善意而诚恳之人的口中,让人听来,其意味便大不相同。
南宫平叹道:“我哪里会为此叹气。”但面上泛起一丝苦笑,接着道,“有些道理极为简单明显之事,我却偏偏要去用最最复杂困难的方法解释,岂非甚是愚蠢?”
叶曼青嫣然一笑,突听门外响起一片狗吠之声,声音之威猛刚烈,远在常狗之上。
接着,门外金光一闪,一条满身金毛,闪闪生光,身躯如弓,双目如灯,短耳长鼻,骤眼看来,宛如一匹幼马的金色猛犬,急步走入房中。
这条猛犬不但吠声、气度俱与常犬大不相同,颈圈之上,竟满缀黄金明珠,虽不住俯首在地上嗅闻,但顾盼之间,却仍有犬中君王之势。一个鹰目鹤鼻、目光深沉的黑衣人,手中挽着一条黄金细链,跟在这猛犬之后,此人气度虽亦十分阴鸷机警,但一眼望去,反似一名犬奴。
门外人声嘈乱,议论纷纷,但都在说:“想不到这西河名捕‘金仙奴’今日居然会来到洵阳,有他在此,这件劫案大约已可破了。”
黑衣人目光扫了南宫平、叶曼青两人一眼,双眉微微一皱,回首道:“林店东,在我未来之前,你怎能容得闲杂人等来到这里?”
立在门外的店东,满面惶恐,讷讷道:“这……这……”
黑衣人冷“哼”一声,沉下脸来。叶曼青见这金色猛犬生相如此奇特,忍不住要伸手抚摸一下,哪知她手掌还未触及,这猛犬突地大吼一声,满身金毛,根根竖立,黑衣人变色道:“那女子快些退后,你难道不要命了么!”
叶曼青柳眉一扬,只觉南宫平轻轻一拉她衣袖,便不禁将已到口边的怒喝压了回去。只见黑衣人已俯下身子,轻拍着这猛犬的背脊,道:“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他们再也不敢碰你的了。”神态间宛如奴才侍候主子一般。
那猛犬口中低吼了两声,犬毛方自缓缓平落,黑衣人霍然站起身来,厉声道:“你两人是谁?还站在这里作甚?”
叶曼青冷冷道:“我站在这里你管得着么?”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好个无知的女子,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竟敢妨害我的公务。”
叶曼青亦自冷笑一声,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左右不过是这条小狗的奴才而已。”
她语声甚是高朗,门外众人听来,俱不禁面色大变,暗暗为她担心。
原来这条黄金猛犬,名叫“金仙”,不但凶猛矫健,普通武林中人,几难抵挡它一扑之势,而且嗅觉最是灵异,无论什么凶杀劫案,只要它能及时赶到,就凭一点气息,它便必定可以追出那些凶手或盗贼的去向及藏匿之处。
多年来被它侦破的凶案,已不知凡几,犬主黑衣人“金仙奴”,竟也因犬而成名,成为北六省六扇门中最有名的捕头。
只是他虽是人凭犬贵,而且自称“金仙奴”,却最最忌讳别人提到此点,此刻叶曼青在无意中如此尖锐地刺到他隐痛之处,刹那间他本已苍白的面容便已变得一片铁青,回首大喝道:“来人呀,替我将这女刁民抓下去!”
叶曼青仰天冷笑数声,道:“本应狗是人奴,此刻却变了人是狗奴……嘿嘿,嘿嘿。”右掌突地一抬,目光冰冷地凝注着已自冲入门内的四个手举铁尺锁链的官差身上,道:“你们若有谁敢再前进一步,我立刻便将你们毙在掌下。”
黑衣人金仙奴双眉一扬,暗中松开了掌中所挽的金链,道:“真的么?”
话声未了,南宫平已横步一掠,挡在叶曼青身前,道:“且慢!”
黑衣人抬眼一望,只见面前这少年容颜虽然十分憔悴,但神色间却自有一种清华高贵之气,手掌不禁向后一提,那猛犬也随之退了一步,他方才本有放犬伤人之意,此刻却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沉声道:“你是什么人?难道也和这女……”
南宫平微微一笑,截口道:“在下久闻阁下乃是西河名捕,难道连忠奸善恶都分不清楚?”
金仙奴道:“凶杀之场,盗窃之地,岂有忠诚善良之人!”
南宫平面色一沉,道:“那么金捕头是否早已认定了在下等不是主谋,便是共犯?在下等在此间,便是专门等着金捕头前来捉拿于我?”
金仙奴四望一眼,只见到窗外的人群,都在留意着自己的言语,冷“哼”一声,道:“此刻虽尚不能决定,但片刻后便知分晓了。”手掌一松,俯手一拍,道,“金老二,再要麻烦你一次了。”
金链一脱,那名犬金仙便有如飞矢一般直蹿出去,眨眼之间,便在这前后左右,大小四间房中绕了一圈,昂首低吠了三声,突地蹿到南宫平及叶曼青足下,嗅了两嗅,突又蹿开,以方才的速度,又在前后四间房中绕了一圈,昂首低吠三声,竟又绕着墙壁四下狂奔起来,越奔越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