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另外一个仓库中,她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椿姬。
椿姬的胸口有个大洞,汩汩地冒着殷红的鲜血,有些血渍已经凝固,在洁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顶灯忽明忽暗,像是厌倦了常年辛劳而无人过问的工作,不多一时就会完全熄灭了吧。
在看到如此惨状的风织,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她已经死了。
明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可她的心底还是闪过一丝不忍。
轻轻走了过去,对于外面的爆炸声充耳不闻,风织跪在椿姬的身边,伸手抚摸着她苍白的脸。
椿姬的眼皮微动,不久竟然弱弱地睁开了。
“椿姬?”风织低呼。
“你来了,风织。”椿姬虚弱地微张开口,“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太好了。”
“可是,你不是……?”风织的眉宇间掠过一丝欣喜,可随即又被阴云所笼罩。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没可能得救了吧。
“呵呵,因为,风织在保护我呀。”椿姬缓缓抬起左手,掌心中赫然躺着一枚血迹斑斑的发夹。那是风织临走时别在椿姬胸口的东西,只是此刻,羽翼已经断成了两半,再也无法飞翔。
“而且,还有爱琳。”椿姬闭了闭眼,颤抖的右手抚上了胸前。那颗还在运动的心脏,已经几乎听不到跳动的声音了。
风织紧紧握住了椿姬带血的左手,连带着断裂的发卡一起,“对不起,没能救你……”
“你在说什么呀?我觉得很幸福哦。”椿姬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浅笑,“能够死在他们手里,能够死在我我爱上的两人的手里,我的心愿已经实现了,而且,现在还能见你最后一面……”
风织无言以对,如果自己当初早下决心的话,是不是可以避免这一切呢?可现在,已经没有答案了。
“我稍微有点察觉到了,你跟医生是认识的吧。”
“哎?”风织一愣。
“因为医生看你的眼神有点不一样呢。我和他都相处7年了,有些事情很容易了解到。”椿姬似乎对此并不反感,语气还是平缓而悠长。
“……”风织别看眼睛,并不反对。
“真羡慕你啊。”椿姬长叹。
“……为什么?”
椿姬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回忆起了往事,“和医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刚刚失去母亲,还很小,什么事情都不明白,但是,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我,遇到了天使。”
“医生一直对我很温柔,尽管如此,我还是有些不安。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渐渐明白,他微笑的眼里没有感情,对熟人也好,对陌生人也好,甚至是对我,他总是无情地笑着,冷眼旁观。”
“我真的很不甘心,可是却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不断告诉自己,现在能够和他见面,看着他对自己微笑,已经很满足了,特别是在知道他已有交往中的恋人之后……”兴许是过分激动,椿姬剧烈咳嗽起来。
“不要勉强。”风织慌忙伸出手,却被她阻止了。
“让我……说完吧,不然,就……没机会了。”椿姬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状况似乎有所好转,可这也只是死前的最后挣扎罢了。
“那个时候,我已经认命了,医生是不会改变的了。我隐隐察觉到,他以前一定是发生过什么,才会变成这样,虽然我明着暗着问了他好几次,可每次都被他推诿过去。可是去年那一次,我却差点就知道了真相。”
“大约是和你认识后不久,去年的夏季旅行,医生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好,所以我又一次小心翼翼地提了出来,原以为还是和往常一样无功而返,没想到……他冷冷地回了我一句,‘告诉你又能如何呢?没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是永远都不会了解的。’那一刻,他虽然笑得一如平常,眼神如冰一般锐利刺骨,我才终于恍然大悟,他的过去,是我永远都触不到的领域,无论我再怎么努力。”
“椿姬……”风织喃喃道。
“谢谢你,听我说这些。我想,只要是你的话,一定会明白的我的心情,因为你和我一样,总在谁也不注意的地方,静静凝视那个人的背影,只有和我怀着相同思念的你才能体会到,这种刻骨铭心。”
“你……不恨他吗?”风织哀伤地问。
“唔……”椿姬轻摇头,“因为我知道,死亡对我而言是最好的选择和退路。医生他一定也是注意到了这点,所有的一切已经无可挽回了,才让这艘船,这艘为我而建造的最大的玩具,做我的陪葬。让所有的罪恶,因我而导致的罪恶,深埋入大海,永远都不会浮出水面。”
“呐,你知道吗?杀死爱琳的人,其实是我。”椿姬的眼神变得迷茫,“我终于想起了了。还记得我告诉你的那个噩梦吗?”
“可,那不是梦吗?”
“那是真的哦。我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爸爸抱住我,兴奋地告诉我,找到了可以让我活下去的方法。‘只要牺牲她,你就可以活了’,他当是是这么对我说的。”
“我很茫然,可是看着医生的微笑,听着他在我耳边恶魔般的低语,我忽然下定了决心,然后,亲手割断了爱琳的脖子。”
“那是医生对你的催眠。”风织低喊。
“不,不是的,我知道,我很明白,那是我的真心,为了活下去,我变得不顾一切,杀害了最好的朋友。我清晰地记得,被血沾满的一瞬,我发疯似的大喊,停都停不住。怕这样下去我的身体会受不了,医生把我那时的记忆给抹去了。也许是上帝惩罚我吧,从那之后,我的身体并没有特别好转,也再也没有交到任何朋友,因为我背叛了爱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