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老僧哭号起来,声浪充塞着长廊。
关文快速地询问其他人,总共二十六名老僧,个个如此,都说被金甲人用降魔杵敲打天灵盖,听觉、嗅觉、视觉出现了严重问题,无法走出去。
“怎么办?”关文问。
大人物摇头叹息:“没办法,藏传佛教中对于诺言看得极重,发誓者往往使用最恶毒、最决绝的语言来起誓,见证者也同样起誓,言之凿凿,如铁板钉钉。每个人都深信,当凡人发誓时,天上地下都有赏罚分明的神人见证。如果违背誓言,就会遭到神人惩戒。今天的事,一方面是他们在心理上遭受天谴,另一方面则是生理上无法适应由黑暗到光明的环境过渡而造成的。事到如今,只能先送他们回去。”
他发出号令,有年轻僧人从暗处闪出来,扶着老僧们原路返回。
第二十二章 罗布林卡遗物发掘者
大人物领着关文步行离开院子,又向北走了一阵,进入了布达拉宫背后的一个破旧院子。院子里只有一排普通的平房,房门半掩,飘出奶茶的浓香。
他们到了门口,门自动开了,一个披散着齐腰长发的藏族女人迎出来。
大人物停步,恭恭敬敬地开口:“我们是要——”
女人微笑着点头:“知道了,尊者在里面等你们。”
大人物带着关文走进去,右侧墙上有一扇木门,过了那道门,他们进入了一个堆满了玛尼石的房间里。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老人盘膝坐在一堆玛尼石上,头发胡子纠结着疯长在一起,应该是很长时间没有剪过了。
“尊者,我带了一个年轻人来拜谒您,他亲眼目睹了程大师的死,并且拿到了程大师的舍利子。”大人物毕恭毕敬地说。
老人抬起头,满脸的褶皱轻轻颤抖着,哑着嗓子问:“舍利子呢?给我看看。”
关文取出那颗鹅卵石样的东西,向前走了一步,双手交给老人。
舍利子,原指佛教祖师释迦牟尼佛圆寂火化后留下的遗骨和珠状宝石样生成物,印度语叫做“驮都、设利罗”,中文名称为“灵骨、身骨、遗身”,是一个修行者经过火葬后所留下的结晶体。舍利子跟一般死人的骨头完全不同,它的形状千变万化,有圆形、椭圆形、莲花形,也有的成佛或菩萨状。舍利子的颜色多种多样,有的像珍珠、玛瑙、水晶,有的则完全透明,也有的光彩照人,如钻石一般。而程大师留下的这颗,却是青灰色的,表面光滑,乍一看,与被流水千万次冲刷而成的鹅卵石无异。
老人的双手极瘦,灰色的皮肤因过于松弛而向下耷拉着,几乎要与骨骼分离。
“很好,他已经功德圆满了。”老人说,“死,是最好的解脱,等他往生、转生之后,还会回到伏魔师这条路上来,生生不息地循环下去。这是他的命运,也是程氏家族的命运,别人改变不了,也没必要更改。”
“尊者,魔女已经复活了,幸好有灵魂结界大网阻隔着,才没酿成大祸。您说,我们能不能找到一劳永逸的办法,彻底消灭魔女?”大人物问。
老人沉默了一阵,忽然叹气:“魔女从未死过,何谈复活?说她死了的,都是民间以讹传讹,并添加上了自己的理解。翻翻史书,西藏所有的正式著作里,全都没有明确指明这个问题。”
“那该怎么办?”大人物又问。
老人拿起脚边的一块玛尼石,右手拾起小刀,在石头上慢慢镂刻着一个小小的万字符号,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大人物的问题。
女人捧着两杯奶茶进来,放在旁边的玛尼堆上。她没有立即出去,而是向着关文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双眼中流动着异样的神采。
“你认识他?”老人问。
女人抬起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又打量了关文几眼,才略带怅然地摇摇头。
“不要多想了,下去吧。”老人说。
女人向外走了几步,忽然扭回头,向关文说了一长串藏语,语气急迫,充满迷惑。
大人物毫不迟滞地将那些话翻译给关文听:“你还记不记得尼色日山下的故事?那冰河、那石室、那场战斗?那件事结束很久了,但每一个经历其中的人都刻骨铭心,不能忘记。我们已经等待了那么久,你为什么至今才出现?”
关文惊诧莫名,因为他并不认识那女人,双方仅是第一次见面。
“你明白她说的话吗?”大人物问。
关文苦笑着摇头:“不明白。我的记忆中,从未有过跟冰河、石室、战斗相关的段落,况且,我连她说的话都不懂,双方过去的生活怎么可能有交集?”
那女人的脖子上戴着一条藏银项链,上面拴着一个沉甸甸的心形绿松石坠子。当她急促说话时,一直用右手捏着那坠子向关文展示。可是,关文记忆中实在没有那女子的影子,只能满含歉意地摇头。
“她说的是一种古藏语,据我了解,那种语言只在日喀则、扎什伦布寺、尼色日山的很小区域内使用过。追溯那种语言的历史年代,大约是在清朝乾隆年间,即公元1700年至1800年之间。自从清朝满洲贵胄福康安大将军入藏抗击廓尔喀人入侵的那次巨大战乱后,该古藏语便大部分失传了。直到我在赤焰尊者这里见到了她,才重新认识了这种语言。”大人物低声向关文解释。
那女人只看关文的表情,便明白了他与大人物那几句对话的含义。她本来已经张开嘴,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只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风鹤,你下去吧。”老人吩咐。
女人怅然叹息了一声,松开了绿松石坠子,向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退出门去。
“尊者,我一直都猜不透风鹤的来历,请您指点一二。”大人物极其谦虚地向老人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