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三炮要去参加算盘大赛,而且贺译民还专门请假要带他去,胡同里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事儿很可笑。
就连百货商店的几个女售货员们也在劝三炮:“小孩子就该在别的方面努力,算盘这东西现在是流行,但是小孩子就别学它啦,听说外国都是计算器,算起来快得很,学它没啥意思。”
“但我打的好,打的快呀。”三炮说。
“你打的快也快不过计算器啊,用计算器多方便呐。”售货员阿姨摸着他的脑袋说。
三炮不觉得,他本身就是个一根筋儿的孩子,在福妞的梦里,就因为不懂得人情事故,不懂变通,给□□装麻袋里吊起来打死了。
于他来说,用竖式,他顶多能算到万数,但要给他一个算盘,他能把加减算到十亿位以上,多给把算盘,他还能算。一点差错都没有,这在他自己看来,就是最好玩的事儿啊。
贺德民也坚决反对:“会用算盘在现在是非常抢手,银行和百货大楼都要用算盘,但是,等你们长大,算盘那东西人家很可能就不用了。”
“能挣门票呀,大伯,三炮哥哥给我挣动物园的门票。”超生连忙说。
就为一张门票,贺译民都专门请假,在贺德民看来,太不值得,毕竟贺译民的前途在他这儿,比他俩儿子都重要,更何况平平无奇的三炮。
大伯在摇头,胡同里好些人也觉得贺译民脑子轴,唯独班主任的脸色好一点:“行了吧,这孩子也没啥大出息,他想玩就让他玩儿去吧,你们玩开心就好。”
巴不得这种没出息的孩子不出现在自己眼前,免得烦人!
贺译民也不要陈月牙送,自己买火车票,带着三炮一起上北京去了。
算盘比赛这些年还是很盛行的,尤其是北京,经常在召开算盘大赛。
但面向小孩子的算盘大赛,这还是头一回,谁都不知道它是个什么样子。
不过晚上回到家,三炮手里抱着一只又大又新,还是一种据说叫树脂材料的新算盘,贺译民也喜气洋洋的。
“考的咋样?”百货商店里,俩售货员伸出脖子问。
因为她们总喜欢在背后悄悄议论自己,贺译民一般不跟她们搭话的,今天特意停下来说:“拿了个一等奖!”
“是吗,这孩子真能干,北京算盘打的好,打的快的人可多着呢,他都能拿第一。”俩售货员笑着说。
三炮连忙举着手说:“我不但拿到了动物园的门票,侯爷爷还送了我一个新算盘。”
福妞这丫头很可笑的,她看不起三炮,但是又特别关注三炮。
毕竟在梦里俩人做过夫妻,梦里的三炮对她也是千依百顺的,在她想来,自己对三炮总还有点怜悯嘛,所以特希望三炮受点打击,不要活的比她梦里更没出息。
一听三炮还拿奖了,福妞直接翻了个白眼:看来三炮连小片儿警都当不上了,这辈子估计顶多在百货大楼卖一辈子货就完了。
但听说儿子拿了奖,陈月牙把正在盯的冬装版式一股脑儿交给付敞亮,急匆匆的就回家了。
半路碰上菜市场里,那水果摊的小伙子,当然,他现在已经不是小伙子,而且早就结婚当爸了。
“陈厂长,我给你留的大肘子,肥着呢,皮我专门烧过,过两天你们厂招工,让我爱人去你们厂上班,咋样?”小伙子说。
当初贺译民瘫痪的时候,这小伙子可照顾陈月牙母女了。
大肘子当然要钱,但是不好挑啊,现在的猪都养不肥,肘子上都没啥肉,这小伙子挑的肘子又肥又大,全是肉。
“再等一个月吧,我们的新楼房和新机器就全部上马了,到时候让你爱人直接找我。”陈月牙笑着说。
她的老员工们,一月稳定拿六十块,赶不上正式职工逢年过节的福利好,但是,工资比她们高啊。
所以陈月牙只准备招四十个女工,可现在找她走后门,想进厂的,已经有上百个女同志了。
虽然她觉得为难,但用大嫂的话说,这叫社会责任,能力越高,社会责任越大。
而邓翠莲则认为,大嫂就是打官腔,放臭屁,真实情况是,你有钱人就巴结你,没毛病。
拎着肘子还没到胡同口,就看见三个小崽崽并排站在一起,看到妈妈的瞬间,三炮立刻把自己的算盘扬起来了:“妈妈快看,侯爷爷送给我的,最新的算盘!”
胡同里好些人看着,都有点儿笑话的意思。
这要百货商店的售货员珠算第一名,能拿优秀员工奖,但是三炮儿,大家就觉得,他不如把学习搞好。
但陈月牙可不能笑话儿子:“你可真棒,不过侯爷爷是谁?”
“穿军装的大官,还把我爸差点抱起来,说是老战友。”三炮说。
陈月牙快走几步,进了门,看丈夫把扫把绑在棍子上,正在扫屋檐,连忙说:“小心我的燕子窝,你要把它碰坏了,明年燕子可就不来了。”
贺译民难得回趟家,回家就是大扫锄,小心绕开了燕子窝,听着哪儿咕吱咕吱的,拿棍子捣了捣,屋檐下呼啦啦的飞出一串蝙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