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一次想起了九年前的那桩往事。
那时,他还是她的小马奴,因为没有照顾好她的爱马“红尾巴”,被她下令杖责,差点没了性命。奄奄一息之际,她奇迹般地出现在他被丢弃的荒宅中。
七岁的小姑娘粉团子一般可爱,却不知在哪里跌了一跤,失了记忆,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他只是她的马奴。见到他重伤的模样,虽然凶巴巴的没好气,给他上药的动作却异常轻柔。
她喂他吃药,帮他退烧,照顾虚弱无力的他,又说服夏拯出手救治他,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甚至因祸得福,得了药浴淬炼筋骨的机会。
她那时待他是那样好。可惜好景不长,再相见时,便对他百般挑剔贬斥。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以为她得回了记忆,对他生起厌弃。原来,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受到了胁迫吗?
聂轻寒心头隐隐作痛:那时,她还那么小,就要独自背负这个秘密。
又觉酸楚:她只是为了任务嫁给他,到底还是不信任他。一个人死死守着这个秘密,宁死也不愿向他求助。
终究,还是现在的他太弱了。
*
聂轻寒回到七条胡同的宅子时,已近黄昏。
红日西坠,霞光满天,袅袅炊烟直上云霄。小小的宅子中,气氛一片欢腾。老赵头开了门,乐呵呵地道:“爷回来啦。”
聂轻寒心事重重,随口问道:“家中一切可好?”
“好,好,”老赵头的脸上笑开了花,“阿余请了一个大夫回来。”他和赵余同姓,两人认了同宗,平时便以叔侄相称。
聂轻寒点点头,夏拯这两天会到,他早就知道了。他迈步向里走去。没走几步便撞见赵余,也是喜气洋洋的模样,抱拳道:“爷可算是回来了。夫人着急找了您好几日了。”
若任务手册没丢,她还会这般焦急地找他吗?
他心中苦笑,神色淡淡:“听说夏先生来过了,给夫人看过了?情况如何?”
赵余笑道:“还是让夫人亲口告诉爷吧。”
聂轻寒微讶,看赵余的模样,她应该身体没事,不过,何必要她亲口告诉他?他到底心里有事,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想到她素来娇气讲究,他先去前院换了一件外衫,洗去一身尘土,方去了后面。
正院中一片欢声笑语。他听到阿桃的声音响起:“这就是松江三棱布吗?奴婢还是第一次见。果然又细又软,用来做贴身的衣裳再好不过了。”
阿梨也道:“这红绸又薄又软,奴婢从没见过这么好的料子。”
年年的声音响起:“这是杭绸,可以用来做夏衣或者小肚兜。”
阿桃道:“奴婢只怕自己的手艺怕会糟蹋了这么好的料子。”
赵余说她急着找他,他看她一点都不急,还有心情挑衣料。
聂轻寒眼神微黯,自己掀了帘子迈步进屋。
八仙桌上五颜六色的堆了许多布料,年年笑盈盈地坐在桌旁,两个丫鬟站在桌面,正低头翻看,笑嘻嘻的,时不时发出惊叹。一片和乐景象。
年年第一个看到他,眼睛一亮,刚要站起,想起什么,气哼哼地板起了脸:“聂小乙,你还知道回来啊。”
软绵绵的一句抱怨顿叫他酸涩的心一下子柔软下来,温言道:“我回来,你不高兴?”
年年别开脸:“我才不高兴。你有本事一直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