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问,傅安年也就不说。面上的平静下,脑海和心脏间却各种翻腾。
扶他躺回病床上,傅青城才开口:“医生说你不适宜走动。”
“这话我当年也曾经对老爷子说过。不过话是说出去了,他却从来不听。我现在才知道,气力越少的人,越想挥霍。今天不多走走,下一次真的不能预知什么时候能再次走出去。能够安心健康的老去真是求而不得的福气。”
“小叔”,傅青城刻意地停顿,“你还年轻,至少要等我成家立业”。
傅安年募然笑了起来:“其实这一病也好,不然我们真是有几年没能平心静气地好好说些什么了。”
很明显的苦笑,傅青城心里的弦突然断掉一根,摇摇晃晃不知要坠往何处。
“你业已立,我已经不用等。至于成家……”傅安年的话也断了,“有些事我总不能带进坟墓里去,如苏来问过我,我知道你也已经了解了卫家和我们的牵扯。你霍叔叔今早过来告诉我,你急匆匆找他送了个从宁园接进来的病人。呵,宁园是什么地方……阿城,你怪我吗?”
他说得不疾不徐,是这些年他对傅青城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语气也是最为柔软。
这样子的傅安年,傅青城完全无法抗拒。
傅青城起身离开床畔,望着窗外风景,五味杂陈。
“您安心养病,若是能多活哪怕一天,我就不怪你。”
推开病房门走出来,在廊道的尽头却发现有人在等着他。
傅青城呼吸困难,一步一步向那个已经呼出的答案靠近。越发体会到世事难料这四个字的含义。
心底的伤疤被逐个剥开,数米之外是他尚没有相认的生身父亲,数米之近,是曾经剐在他心上的那个身影。
这一生曾经与相爱的人分离天涯海角数年之久,曾经觉得一个人的日子不过如此,曾经在狭路相逢之后燃起星星点点的期冀又被全盘浇熄,曾经所接受的世界被全部推翻,都没有这一刻那些层层从心底涌上来的心灰意冷。
“我们聊聊。”顾念迎着他冰凉的目光提议。
相近的身高,此刻看来相近的轮廓,傅青城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该拒绝,却又痛恨眼前此人的冷静沉着。
“聊什么?”傅青城只能凉而别扭地回应。
“都好。不过首先,我得自我介绍一下。你只知晓身为卫如苏工作伙伴的我,还不知晓我母亲和你叔叔的交情。其实早该私下正式会面的,我是顾念,也是黎歌的儿子。”
傅青城凉凉地看着他,似乎听到的这些话全部无关痛痒。
顾念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果然没有意外的表情。那么你是不是也知道……”
“抱歉,”傅青城打断顾念的话,“我现在没有信心听你说完每句话,先走一步”。
回到卫子慕那边,卫如苏却不在。
相思滚到了床上去,紧挨着卫子慕躺着。两个人四只眼睛在他推门的时候,齐唰唰向他看过来,滑稽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