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抬头看着我,说:“我看不到你的心里了,你有事情不想我知道。”他说话的时候有点委屈,又有点伤感。我立刻满心脏都被一种强烈的自责占领了,不敢看他。
“看穿人心的能力只在一种情况下有效,那就是你对我打开心扉的时候,如果你不愿意对我敞开心扉,即使是我也不能看穿你的心事。其他人也一样。”他说完了却笑一笑,手从我头顶拿下来。“不过没关系,周长已经是大人了,应该有自己的隐私,我不看。”
“不,你可以看。”我其实有种感觉,我觉得元嘉其实是仍然可以看穿我心里的。他知道我在稀世那里因为这个吃了亏,所以他教我不让外人看穿心里的办法。这就是元嘉,又温柔又体贴,还十分会顾及我的感受。不过他的忧郁是真的,因为他一定知道我心里不愿意被他看穿,他是不是为了照顾我的感受,故意说谎看不透我心里。
“元嘉,你别怪我,我不是想对你保守什么,我只是怕你知道了会生气,仅此而已,无论任何时候,我都相信你。”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信任元嘉,我觉得我这辈子最大的任务就是无条件地相信现在半蹲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我伸手抱住元嘉,把自己的头放在他的肩上。
“周长,明天我们结婚。”元嘉情动,我感觉到他抱住我后背的手在轻轻颤动。“我知道你犹豫,我知道你迷茫,我知道你满心脏的不可置信。我答应你,很快你就会知道这一切的缘由,很快你就不会再迷茫,很快你就会相信我对你的爱是出自真心的。”他闭着眼,安静的声音在我耳边像一阵初春的微风一样温柔。
“元嘉,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心脏有点发痛,我更用力地抱紧了元嘉。对我的一生而言,没什么比遇到元嘉更加幸运。
元嘉的礼服是黑色的,纯粹的像黑夜一样迷人。他站在一片人造的温馨洋溢的水晶灯下,全身充满了让人目眩神迷的光。我用冰凉的手掌心使劲贴着发烫的脸颊,不然不等到待会婚礼举行,说不定我就已经幸福得高烧昏死过去了。
“过来。”元嘉微笑着对我伸出手,脸上的幸福表情像个单纯的小孩子一样。
我心扑腾扑腾地狂跳,然后踏着黑色的地毯朝他走过去。
地毯的两侧站满了人,密密麻麻一层堆过一层。我看不见这些人的脸,也不知道他们此刻的表情。我只知道元嘉现在就站在人潮的尽头,他在那里等我。
手碰到元嘉的一瞬间,我恍惚地快要飘起来,整个脑子昏昏沉沉。
元嘉很激动,我看见他的眼睛里有泪。
他接过我的手,继而再不能控制地深深地捂在自己胸口。“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知道吗?”
我摇摇头,并不能感受到元嘉这种强烈到落泪的情谊来自于何方。“元嘉,你一直在等我?”
“是,我等了你近千年。”
我有点伤感,无奈地看着他。“一千年是什么概念?我不懂。”
“你懂的,你懂。”元嘉有点固执地说,闭上眼将我的手背贴着他的脸颊。“周长,不要着急,等我们婚礼之后我就会告诉你一切的,那时候也许你仍然不记得,但是不会迷茫。”
“可是为什么不现在告诉我呢?”
“现在?”元嘉抬头看我,突然眼里又多出来熟悉的伤感。一看见他这样,我立刻就投降。“好好,我不问,没关系的,我可以等。”
元嘉轻轻笑出来,在我头上亲吻了一下。“周长,你真善良。”
今晚的婚礼元嘉省略了一切的虚设和形式,只是带着我在大堂中央,在现场数不清的视线中走过了一段长长的黑色额地毯。
我和他肩并肩,慢慢走在这一段象征一生一世的婚姻地毯上,我哪里也不看,只鉴定地握着元嘉的手往前走。
我使劲稳住呼吸,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但是元嘉不一样,他一边走,一边说话。在那一刻他像一个国家的元首,在他无数的子民的视线下说出自己的誓言。
“今夜是我的婚礼,我手中所执之人就是我妻子。从此刻开始,他就是我的生命和权威。我要你们信任他,爱护他,帮助他,无论我是否在他身边。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没有半点我族的血统。可是我要你们尊重他,就像你们尊重我一样。我在此用我的生命和权威起誓,任何伤害吾妻之人都将不得善终。”走到地毯的尽头处,在整个会场的最高处,元嘉带着我转身面对人群,将我的手高高举起。“我的话并非警告,也非恐吓,而是身为丈夫的誓言。你们信服也好,不服也罢,任何敢在我面前提出异议者,极刑!”
会场安静地像水底,现场连呼吸声都没有。
只有我的心跳像战鼓,呼吸紧蹙压迫着胸膛。
元嘉高举着我的手,安静地等待着结果。举手是婚礼中唯一的形式,举手一分钟的时间里,只要在场无人提出异议,那么婚礼就算正式完成。这是血族延续了几千年的婚礼传统,也是元嘉保留在今晚这场婚礼中唯一的仪式。在这场婚礼的背后,我知道元嘉为我所付出的一切,我能感觉到他爱护我,甚至是偏袒,同时我也知道,我其实配不上他。
玫瑰钟楼上的时钟在静静地走动,秒针慢慢地转过了半圈、四分之三圈……最后五秒。
只要顺利坚持过最后五秒,无论将来元嘉接下来会告诉我什么,我都将,无怨无悔。
我怀着漫漫的等待,等待那座大钟的秒针指向最后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