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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谋划(第1页)

莽云骑是西北边防军最精锐的一支骑兵,靳明照在西北军任统领之后,花了数年时间将它从无到有,一点点组建起来。

白霓是靳明照的弟子,而游君山是白霓捡回来的人。

白霓家经营着封狐城的一个小面摊,生意好时从白天能一直开到晚上,白霓不训练的时候常在面摊帮忙干活。面摊就在军部附近,白霓不止一次看到一个年轻乞丐蜷缩在军队对面的巷子里,一边啃发黑的硬馍,一边呆呆看军部。

游君山懂得一些武艺,但体格虚弱,白霓出手去逮他,他根本没法还手。草草打了一架,白霓把他带回家,喂了他几顿好吃的,游君山才缓过一口活气。等他把自己洗干净了,居然还是个挺俊朗高大的小伙子。

他说自己是几年前流落到封狐城的大瑀人,家在南方,头一回到西北边疆经商,谁料竟遇上金羌与大瑀开战。世道混乱,劫匪频出,货物全被人抢了,他又丢了通关文书,只能在封狐乞讨为生。

再问他为何总在军部附近徘徊,游君山便扑通跪下:求女将军帮帮我!我要见靳将军,听闻他英明神武,恳请他为我开张路条,让我回家。

白霓那时只是西北军中一个普通士兵,但实在很喜欢“女将军”这头衔,便把游君山带到了靳明照面前。靳明照听他说了家乡之事,心头不仅遗憾。游君山的家乡已经在两年前被大水淹没,他现在是无家可归之人。游君山嚎啕大哭一阵,无处可去,又被白霓带回了家。

在白霓家中住了两个月,游君山一直帮白霓家人开面摊,他干活有力气,人又机灵,白霓觉得这人光搓面擀面实在浪费,又把他带入了西北军军部。靳明照见识过游君山身手后,发觉此人有武功底子,是个可造之材,便高高兴兴把人留下了。

他和白霓、靳岄的姐夫一样,是莽云骑初初建立的第一批将士。

大瑀军队中大多是男人,白霓一位俊俏姑娘,西北军中尤为醒目,军中倾慕白霓的人十个手都数不过来,隔三差五便有人跟靳明照和夫人打听白霓的婚事。送到白霓面前的男子画像数不胜数,上到城守的儿子,下到家道殷实的商人,靳明照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求亲阵势,常拿这事情打趣。

白霓却也不恼,她像是心中早有人选,每每被人谈起婚嫁之事,便把头一昂,带几分骄傲与笃定:等我当上了女将军再说吧,我要嫁给世上第一个喊我“女将军”之人。

大瑀从未有过女性将军,她直到28岁才受封。旨令传到封狐城当日,游君山便向她求亲。白霓没有一分犹豫,只问了一句:你真同我永远一起么?

游君山笑言:生是一起,死也在一起。

两人的事情早不是西北军的秘密,一堆人围在屋外听墙角,连靳明照也高高兴兴在外头撺掇众人敲锣打鼓,四处宣布:成了!成了!!!

这故事靳岄不知听过多少回。母亲很中意白霓和游君山这一对璧人,靳岄常被她揽着,一同听靳明照游君山和白霓的故事。两人相处十余年才真正成为一家人,在所有人看来,他们已经血脉相连。

靳岄在封狐城出生时,是游君山骑马满城找的稳婆。靳岄出生后在封狐呆的几年里,游君山是他最亲近的几个叔叔之一。那时候游君山与白霓还未捅破窗户纸,他常抱着小娃娃靳岄去找白霓,美其名曰:靳岄让我带他来看看你。白霓看了眼刚长出小牙齿的奶娃娃,笑道:好哇,那我只跟靳岄说话。

种种前事,让靳岄此时此刻此地看见游君山,满心溢出的都是狂喜。

他跳下车辕,不顾周围仍一片混乱,奔向游君山。游君山一手持弓,一手执枪,从马上跳下来。围攻的江湖人已经全部退去,碧山援军追击,车队的护卫纷纷回防。靳岄终于跑到游君山面前,游君山扔了手中武器,喊一声“靳岄”,紧紧抱住他。

靳岄终于放声大哭。

北戎护卫都晓得这大瑀奴隶与别不同,是云洲王的尊贵客人,此时见他与大瑀军人抱头痛哭,不禁纷纷面露诧异之色。云洲王拽着靳岄衣领把他从游君山怀中拉开,笑着与游君山见了礼。

原来游君山并非碧山守城军,他是奉了三皇子与梁太师之名前来援救的。

靳岄好不容易让自己平静,已经羞恼得满面涨红。方才的失态令他紧张无措,抬头看见云洲王似笑非笑神情,愈发忐忑。

“……原来他是莽云骑的人。”云洲王与靳岄回到车上,车队在游君山等人护卫下,继续前往碧山城,“莽云骑不是全军覆没了么?”

靳岄点点头,又摇摇头。其中关窍,他一时间也不能明白。

可既然游君山活了下来,那他的姐夫,莽云骑的其他人,也有可能仍然活着。

抵达碧山城之后,又是一阵忙乱。亲自来迎接云洲王的是梁太师与三皇子岑融,云洲王与两人见了礼、呈上礼品后,贺兰金英便把靳岄带了出来。

梁安崇乍见靳岄,先是一愣,随后脸色煞白。但那片刻的失仪很快被他用喜悦笑容掩盖,他亲热得过分,张开手臂几乎扑了过来:“靳岄啊!”

靳岄被他握住双手,眼神却飘往梁太师身后的岑融。

他还记得上一次见岑融时,雪夜里岑融打着伞说的话——你若不是靳明照儿子就好了。此刻再见岑融,岑融似乎有些呆愣,他任由梁安崇表演着稍显过火的激动,只是默默站在梁安崇身后,意识到靳岄眼神时微微冲他一笑。

梁安崇问了靳岄许多话,靳岄身着大瑀衣装,袖子宽大,梁太师一低头便能看到他左臂内侧的奴隶印记。靳岄敏锐地察觉梁安崇顿了顿,随即用衣袖盖住靳岄臂上痕迹,唏嘘道:“你受苦了啊,孩子。”

靳岄全程没能说出一句话。他忠实地履行着工具的职责,从头至尾,只是云洲王带来的一位奴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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