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狐城,西北军军部。
西北军统领张越正在听下属汇报军部内的工作。金羌军退离白雀关已有一段时间,近日又有蠢蠢欲动之趋势。众人焦头烂额,无奈战力懈怠疲惫,无法给予金羌军重击。
“金羌使臣带来的消息很明确,可以休战,但他们要封狐城。”张越说,“大瑀刚刚割让了江北十二城给北戎,如今正在休养生息。再割封狐,只怕难上加难。”
封狐城地理位置极其重要,不仅是大瑀西北部枢纽,更是大瑀与金羌、乃至金羌以北地区通商来往的重要关卡。封狐城及城外白雀关,有史以来一直是大瑀西北端的兵家重地。
朝廷不想让,西北军又打不过,如今只能拼命僵持而已。
靳明照率领的西北军在迎接一次大败后,封狐城已经被金羌军进入洗掠了一番。好在金羌统领喜将军没有下达屠城和烧杀之命令,但城内元气大伤。如今张越把封狐城夺回来,可城内百姓信心全无,纷纷出逃,城内一片萧条。
一场议论,毫无结果,除了维持现状,并没有更好的办法。众将领纷纷退去后,仍有一位戎装青年站在堂中。
“五皇子。”因只有两人,张越忙起身行礼,“可还有事要嘱咐末将?”
“将军不要这样客气。”岑煅把张越扶起,“在封狐,我就是您的下属。”
岑煅生得高大,相貌与仁正帝年轻时有几分相似,但又多了生母瑾妃的宁和沉稳。他沉默寡言,此前在朝中毫不引人注目,张越与他本来并没有交情,以为他平庸无能,然而岑煅来了西北军之后他渐渐才察觉,此人善于藏锋,且并不好相处。
他固执,坚持,不圆滑也不机灵。军中将士多是岑煅这种脾气的人,张越却十分不喜。
但岑煅身为皇子,他即便再怎么不喜欢他,也得恭恭敬敬,礼数做足。
“将军,西北军的行军记录缺失大部分,其中不少都是忠昭将军行军作战的实录。这部分记录对我们很重要,你可知还能在何处寻到?”
“当日喜将军攻破白雀关,直入封狐城,军部内也是一片混乱,估摸着就是那时候丢掉的。如今找不到,那就是真的找不到了。”张越说,“你要这些有何用?”
“我怀疑是金羌人拿走了。”
张越实则也有这个怀疑,但他不想再多生枝节。即便知道了行军作战记录的下落,若真是被金羌拿去了,他们也不可能再夺回来。
“若无人指点,金羌军怎么能知道封狐军部位置?又怎么知道行军作战的记录封存于何处?或者是军部中有内鬼,或者是军中有内鬼。将军,此事可大可小,不能草率。”
张越叹气:“我明白你的意思。内鬼之事,建将军也提过,可我们查探半年,不是仍没有找到么?此事若再扰攘下去,只怕军心动摇不定,人人相互怀疑。五皇子,你从军经验不足,或许不知道,军人战心一旦动摇,极难再聚。我在北军战役多年,深有体会。”
岑煅不再出声。张越是在提醒他,西北军如今是自己这样经验丰富的将领在管理,他虽为皇子,但也是来学习军务的,与他无关的事情不要多嘴。
岑煅离开军部时满腹郁气。“元成!”他说,“吃面去。”
从梁京随他来到封狐城的亲随宁元成立刻会意,两人往军部对面的面摊走去。
那面摊是西北军将领的家人所开,如今只剩一位老妪支撑着,每日卖的面不多,但滋味不错,岑煅很是喜欢。老妪有女儿名白霓,女婿名游君山,每每见到西北军中人,总要念叨两句。她女儿女婿下落不明,一直盼着军中有人能帮她找回。
岑煅对游君山没有印象,但却知道白霓的大名。因而每次吃面他总要多留几个铜板。老妪记住了他,浇头总比别人丰厚量多。
与宁元成呼哧呼哧吃下两碗水滑面,老妪又说明日会有馄饨,让他俩早些来吃。
“多谢大娘。”岑煅木板板地回答。
面摊上客人不多,两人身后坐着数位农人,大口吃面,大声说话。宁元成竖着耳朵听了会儿,用筷子尾戳岑煅手背:“将军,你听。”
农人们正在议论问天宗宗主的寿辰。
问天宗是前两年开始在封狐兴起的教宗,传说宗主是个半仙,法力高深强大,十分骇人。此教派并没有什么过分行为,大约是求雨、问晴之类的把戏而已,岑煅听人说过,但不甚了解。
问天宗宗主前段时期寿辰,农人称仙门城下了十天十夜的雨,是宗主为大瑀受尽苦楚的百姓愤怒悲痛,恸哭不已。又说有人看见宗主画像,天人般飘然若仙,双瞳灼灼放光,画中人竟然还会说话、走动,不愧是天降的凡仙。
岑煅:“……”
宁元成去问那几个人:“什么画像呀?咱也想看看。”
原来宗主画像只在仙门、梁京这样的大城里才有,封狐里问天宗的人不多,至今还不能侍奉宗主画像。但寿辰之后,听闻宗主画像又分出了几张,正被问天宗护法一路保护,送往各处边关,护佑将士安宁。
宁元成笑道:“好哇!等咱梁京有了画像,我也买两张在家里挂挂,驱不了邪魔,驱驱蚊虫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