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临近夜晚,鸡儿巷越是热闹。春风春雨楼门前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岳莲楼带贺兰砜进去,因熟门熟路熟脸庞,很快找到房间落坐。
贺兰砜四处望望,问他到底来做什么。
岳莲楼笑而不语,跟龟奴小声说了几句话。酒菜纷纷端来,很快又有两位高挑清俊男子走入。
贺兰砜心头雪亮,差点跳将起来:“我走了。”
无奈岳莲楼武功比他高得多,立刻攥住他胳膊,硬把他按在位置上。“你怕什么?又不是行刑,屁股给我坐定了。”他扭头对那两人笑道,“竹风,兰惢,给你俩介绍,这是我的好友贺兰砜。”
那两人在进门时目光已经牢牢黏在贺兰砜身上。虽各国之间多有互通来往,但高辛人四散居住,又因瞳色、发色、肤色与常人有异,极少出现在人们眼前,是以这两人在勾栏瓦肆混迹多年,却从没见过绿眼睛的高辛族。
贺兰砜是高辛人与大瑀人的混血,几乎占尽两族长相优势,浓眉高鼻,目色低沉深邃,薄唇此时正紧紧抿着,带一丝不情愿与警惕。他不看那两位陌生青年,只瞪着岳莲楼,脸色微愠,愈发有种凛冽惊人的锋锐,蕴藏在血脉里的几分兽怒按压不发,他像一枚蓄势的箭。
“我的乖乖……”穿淡青色长衫那位青年走到岳莲楼身边坐下,一双眼始终仔仔细细舔着贺兰砜模样,“岳大侠,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俊的人?”
“你也没见过高辛邪狼?”岳莲楼十分快乐,扭头问另一位,“兰惢,你呢?”
另一个青年倒是腼腆一些,他坐在贺兰砜身边,有些害羞地笑:“凡间哪里能见到这样的神仙。”
岳莲楼乐得连连拍腿。贺兰砜薄唇微动,咬着牙道:“放我走!”
岳莲楼不理他,只是笑:“两位好哥哥,我这朋友刚从北边来梁京,什么都不懂,对风月之事更是一无所知。我专程带他来,跟你们讨教一二。”
竹风兰惢一对眼神,心中明了:这岳莲楼吃着碗里的盼着锅里的,眼前的高辛狼估计是他的新猎物。
“你这朋友想让我们怎么做?”竹风笑道,“是我俩一起上,还是让兰惢专程服侍他?别看兰惢这模样,可是咱春风春雨楼出了名的浪儿……”
岳莲楼打断:“别碰我这朋友。你俩演给他看就成。”
贺兰砜:“……?!”
此时在府中泡茶的靳岄忽然狠狠打了个喷嚏。
陈霜正在捞池塘的落叶,抬头应了句:“我给你拿件衣裳?”
靳岄摆手,自己进屋加了件狐裘,心想这秋意是越来越深了。
游君山来过一趟,刚刚才走。他带来了岑融的一些礼物,无非都是些吃的用的玩的,说是上次冒犯了靳岄,跟他赔罪。
靳岄的心早就凉了,但礼物他全都一一收下,又回赠了些东西,嘱咐游君山带回给岑融。怒气仍在心头,靳岄却依旧做足礼数。
小亭子里还坐着纪春明,靳岄让他把自己喜欢的都挑走。纪春明很是惴惴:“这些都是三皇子给你的东西,我不能拿。”
靳岄:“给了我就是我的,我再转赠你,有什么关系。”
纪春明偶尔会来找靳岄谈天。他察觉靳岄和岑融之间生了矛盾,小心问过两次,靳岄全都闭口不答,他也就不再说了。
刑部公务繁忙,纪春明一有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来找靳岄,跟他聊些案卷的事儿。靳岄总能给他些提醒,一来二往,纪春明愈发信任和钦佩靳岄。
“最近和梁太师相关的案子并不多。”纪春明说,“京中无大事,唉,反倒是各处都有些邪派教宗杀人放火之事,我正理着案子,打算一并呈报御史台和官家。”
“问天宗?”
“就是它。沈水下游受灾严重,听闻问天宗出了不少力,多了许多信徒。可不知为何,最近总有信客妄信神灵、杀人修道的事情发生。”
“……神灵是指问天宗宗主?”
纪春明又惊又叹:“你怎么知道?”
靳岄笑了笑:“设了这么隐秘一个局,此时官家病重,正是启局的好时机。梁太师不过是想拉某个人下水罢了。”
他说得没头没脑,纪春明听不明白,只好问:“什么人?”
靳岄微微摇头,示意他不必多问:“问天宗这些案子你全都整理成册,先不要上报御史台,给我看看。”
纪春明:“这不合律例。”
靳岄:“你我是朋友。”
纪春明:“部内卷宗,不得外泄。我身为大司寇更不可因私忘法。你想看卷宗,先考个状元榜眼进刑部吧。”
靳岄长手一伸,从纪春明手中夺回喝到一半的茶杯。
纪春明嘿嘿冷笑:“原来你同我做朋友,不过是想套我这儿的消息。”
靳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