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霜与靳岄对视一眼,齐齐朝那黑衣刀客看去。
刀客不动不摇,从身形上完全看不出其是男是女。
“男或女,有什么重要?”刀客低声道,“闯荡江湖分什么男女?”
“让我猜猜你的身份吧。”岳莲楼笑着说,“在下曾于北都回心院混迹多时,南来北往的朋友也结识了几个。听你说话口音,你是北戎人。”
刀客显然知道今日无法对靳岄下手,往后一跃,跳上屋顶,与岳莲楼拉开距离。
“北戎地域广大,五大部落之间说话口音也大不相同。你讲话已经很像北都人,但个别词语,仍带怒山口音。”岳莲楼说,“怒山部落位于北戎最西端,说话调子跟西边的金羌有些类似。”
他顿了顿,说了一句怒山话。
刀客微微一怔。那双冷酷的瞳仁中,头一次出现动摇与震惊。
“什么意思?”陈霜低声问。
“……怒山的人像雀儿一样,杀不死。”靳岄回答,“我在血狼山听过这句话。”
刀客远远望他,又退了一步。把刀收起来之后,她向岳莲楼和靳岄行礼,是大瑀人的作揖方式。“我许多年没听过怒山话了。”她声音一换,不再低沉,“多谢。”
说完这句,她往后跳纵,几下便消失在夜色中。
岳莲楼收好双剑凤天语,回到靳岄身边。他告诉靳岄,刀客口音里有明显的怒山话尾音。此人在大瑀江湖出没多年,但不属于任何帮派,收钱帮人办事,事务范围与明夜堂还有些许冲突。沈灯曾去仙门关寻找过这位刀客,但刀客拒绝加入明夜堂。
“可她说她姓袁。”靳岄说,“北戎人的姓氏里可没有‘袁’姓。她是怒山人,那她就是怒山氏,这才是她的姓。”
“来大瑀讨饭吃,总要入乡随俗,起个假名字。”岳莲楼笑道,“袁啊,袁姑娘。不知长得美不美?这回没能下手,总要再来的,到时候我揭揭她面巾。”
陈霜满脸怒气:“岳莲楼,今日这遭事情我必须跟堂主禀报。你是要来保护靳岄的,你瞧瞧你都干了什么!”
岳莲楼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认真道:“我认罚。”
陈霜和靳岄等着他下一句话。
岳莲楼:“……我是真的认罚!”
陈霜:“没想到,这么不要脸的人居然真的认罚。”
他这话对着靳岄说,像是在背后悄悄讲岳莲楼的坏话,但又是说给岳莲楼听的。岳莲楼表现出了极好的涵养:“我这回是错了,你怎么骂我都可以。但不要学阮不奇那样阴阳怪气。”
两人一边走,一边你来我往地吵架。抵达刑部的时候,纪春明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
盛可亮就押在刑部大牢里,有纪春明在内,靳岄很快便在牢里等到了被拖来的盛可亮。盛可亮受了一点刑,脚趾血肉模糊,靳岄不禁看了纪春明一眼。
“不是我,是卫岩。”纪春明也不由得微微皱眉,“常律寺的风格就是如此。”
摒退左右后,靳岄只留了纪春明在身旁。陈霜与岳莲楼都守在外头,确保不会有任何人打扰靳岄与盛可亮的面谈。
靳岄并不打算拐弯抹角,他直接掏出了赤金缠丝九龙樽。
一见九龙樽,盛可亮立刻面色惨白。等靳岄说出九龙樽是从盛可光家中找来,并且是盛鸿偷去的,盛可亮一声长叹,绷紧的肩膀立刻垮了下来。
他沉默良久,这事实像是霎时间抽走了他身上所有气力。“小将军是要从我这里问什么?”盛可亮开口,“若我说了,你能保我妻儿无恙?”
“可以。”靳岄说,“杨松儿一案实则由岑融督办。”
“我要一个保证。”盛可亮说。
靳岄看向纪春明:“纪春明便是见证。他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你这位顶头上司更清楚。你把我想知道的事情告诉我,这九龙樽便不会出现在盛可光家的名录中。它会回到你家里,仍是你好好保管收藏的御赐之物。”
盛可亮终于点头:“你问吧。”
靳岄想从盛可亮口中探问的有两件事。在他与盛可亮来回辩驳追问中,纪春明终于明白,为何靳岄执意要拿到这九龙樽,为何执意要逼盛可亮。
因为盛可亮是他苦苦寻找到的唯一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