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鹤自然不会依从晏榕的话那样百般忌讳,反而十分心大的一转头,直直对上了沈慕之的视线,笑眯眯的道:“哎哟,这不是沈学士吗?好久不见啊。”
时过境迁,如今晏榕称他为爱卿,朝中同僚称他为大人——偏偏再无一人会唤他沈学士。
沈慕之一瞬间竟愣了愣,唇边本来正要勾起的笑反倒因为涩然而僵硬几分,好半天才开了口:“摄政王……”
诸鹤慢悠悠的打了个哈欠,懒散的摆了摆手:“得了,摄政王都死好久了,别寒碜我。怎么着,你找我有事要说?”
沈慕之却不知要说什么。
他原本站在行伍之中,是一瞥看到了那人的身影,不知为何,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脚步却已经匆匆跑了过来。
此时再被诸鹤问起,难免气氛冷场。
好在诸鹤似乎也并不是一心一意在等待沈慕之的回答,见他张了好几次嘴一个字都没蹦出来后就很快失去了耐心,随口正要道别,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重新回了头:“诶对……既然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那我问你个事儿行吗?”
燕都城楼上的晏榕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除了沈慕之和诸鹤。
无人敢在新帝宣布行军令时喧嚣吵闹,因此周遭格外安静。
沈慕之逆着光线去看,近在咫尺的人虽然戴了兜帽,却依旧还是记忆中的模样,红唇艳丽,神情肆意。
他对上诸鹤的眼睛,又匆匆移了开来:“不知摄政王想问臣什么?”
诸鹤压根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跟没兴趣知道沈慕之脑袋里想了什么,直来直去的道:“你知道楼苍在哪儿吗?”
沈慕之愣了下。
诸鹤还担心沈慕之觉得自己问的太过突兀,想了想,补充道:“你放心啊我没想搞他,就是有点好奇他为什么匆匆忙忙从北狄赶回来了?而且赶回来我也没见着他,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有一种极难形容的苦一点点漫上了沈慕之的五脏六腑,他轻轻垂了垂眼,突然有一瞬间明白了晏榕究竟为何容不下楼苍。
他与诸鹤心隔千里犹觉嫉妒,更何况万人之上的帝王?
沈慕之轻声道:
“摄政王为何想见楼将军?”
“这有什么为什么的?”
诸鹤被问得一头雾水,茫然道,“我在宫里也没几个熟人了,好歹楼苍以前又给我送钱又给我送东西的,我也挺喜欢他,大家兄弟一场,怎么就不能见个面了?”
沈慕之抬头看着诸鹤。
诸鹤:“?”
诸鹤被沈慕之看的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琢磨了半天也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于是试探着问道:“怎么……楼将军染了病?还是受伤了?”
“不是。”
沈慕之终于回答了诸鹤的话,很低很低的笑了一下,也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晏榕。
他回身向城楼上高高在上的新帝望了一眼,正巧看到了晏榕投来警告的视线。
那视线阴郁而暴虐,和他最初相识的少年太子毫无相同。
沈慕之收回视线,闭了闭眼,开口道,“摄政王,臣可以告诉你楼将军在哪里。不过在此之前,臣能问您一个问题么?”
诸鹤越发觉得楼苍的行踪迷惑起来:“行啊,你问。”
沈慕之一眨不眨的看着诸鹤,像是思虑许久,才浅声道:“臣想问您……若是有朝一日,臣也像楼将军这般没了踪迹,你……会像找楼将军这样寻找臣么?”
诸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