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历四十二年。
立春。
南疆的雪漫过了膝盖,虽然正值晌午,飘飘摇摇的雪花却依旧从灰霾色的天空不断落下。
烈风自才修好不久的官道呼啸而过,与朔风并行的,还有一队身着玄甲的将士。
将士各个身形高大,纵马扬鞭,意气风发。
在行伍之间,一架乌金马车的车辙压过官道,在路面上留下一串深深的印记。
马车之中,一壶苦茶还袅袅的蒸腾着热意。
坐在椅上的男子一袭再简单不过的青衫,面容却生的分外优越。
他的眉目温和儒雅,一派君子谦谦之风,双唇微微有些上扬的弧度,不言不语时便自带三分笑意。
将桌上的地方风貌志集停在最新读到的一页,他拿起茶盏,未待放至唇边,马车帘外便传来一道恭敬至极的声音。
“殿下,我们已到邴县,沈学士前来接您回宫。是否现在让他过来?”
男子不急不缓的饮了茶,放下杯盏,温声道:“进来吧。”
帘外的脚步匆匆跑去,不多时又带着另一道脚步声走了回来。
来喜小心翼翼的解开轿帘,恭恭敬敬的向坐在马车内软垫上的人行了一礼,才开口道:“殿下,沈学士到了。”
来人一袭正三品官袍,眉眼间一片清冷神色。
他向马车中坐的人拜了拜,开口道:“臣沈慕之,奉摄政王之命前来迎接太子殿下回返燕都。恭喜殿下上个月大胜匈奴,为大历版图再扩十三座城池。”
卷帘揭开。
一张无比出挑的面容便自帘后缓缓显露出来。
那男子有一双极为好看的丹凤眼,狭长的眼尾轻轻一弯,原本身上的阴沉之气便顷刻间烟消雾散,便的亲和而端雅。
他薄薄的唇向上勾了勾,眼中不知想了些什么,轻声道:“皇叔他如何说?”
沈慕之:“……”
沈慕之一时沉默了片刻。
还未待他为诸鹤想好措辞,坐在车上的男子便温柔的笑了笑:“皇叔他定然不关心这些。算了,不提这个,慕之快上来坐。”
沈慕之:“……”
乌金马车之所以能跟随行军这么久,正是因为其体量大,不易颠簸,不说只
坐区区两人,其中就连坐下五人都依旧显得富余。
在官道上疾驰的马车之中,方才那壶热气袅袅的茶渐渐凉了下去。
沈慕之低头轻啜了一口杯中的茶,顿时被苦得连神色都变了变,只觉得那无法形容的苦涩一直从舌尖漫到舌根,再从舌根穿透划入喉管。
那苦味绝非一般人能忍受。
沈慕之着实无法消受这般滋味,将茶盏放回了桌上,忍不住道:“殿下,这茶……”
“这茶只在匈奴最南边的村庄里种植,其实也是苦丁的一种。”
晏榕端起面前描金的蓝底茶碗,左右晃了晃其中淡色的液体,如饮清水般的喝了半盏,才开口道:“前些日子你来信说楼苍带兵前往北狄,可是已经出发了?”
沈慕之道:“北狄出兵奇袭,摄政王自然忍不了这口气,八日前楼将军便已率兵出发。”
晏榕幽幽的看着手中的茶盏,面上笑意不减:“楼苍倒还是……那么为皇叔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