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点薄礼……来打扰你们就已经很过意不去。”陈西林不太习惯讲这种话。
在酒店放下行李箱,一路开回郊外青晖家中,下午两点多的天,懒洋洋的,青晖的太太亲手做了些冰镇果茶端到了院子里,配着些茶点蛋糕。
“这些柠檬啊,百香果啊,都是我们自己种的,味道不一样。”她笑呵呵地介绍着。
“大嫂真的很有生活情趣,”明逾尝了口果茶,“味道确实很饱满,lynn你试试,跟外面的不一样。”
“嗳。”陈西林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青晖的太太看着她,笑笑的,“白家的女孩子气质培养得很好,我们家安吉一直挺崇拜你,说起来她还叫你姑姑。”
陈西林看看她,又看看明逾,“安吉很可爱。”她也就会讲这么多好听话。
“安吉喊她姑姑是对的,我和lynn订婚了,六月底办婚礼。”
青晖在夹冰块,听到这里动作停了下来,没抬眼,可情绪止不住跑到了脸上,一张脸胀成褐色。
他的太太则转头看他,一时不知怎么回应。
“哥,嫂,我们想邀请你们,连同安吉一起,参加我们的婚礼,”明逾想了想,“对了,安吉想做伴娘来着。”
“大嫂”好叫,“哥哥”却是第一次叫出口。
“按理说,我这做哥哥的应该祝贺你,”青晖慢吞吞开口了,“但是,别怪我把话摊开了拿到桌面上说,lynn,我和青眉走得很近,我就怕不好和她交待。”
一阵沉默。
“我知道,也谢谢青先生直言相待。”陈西林道。
“小瑜,你们既然都已经谈婚论嫁了,哥哥在说什么,想必你也明白。”
“对,我明白。”
一阵微风吹来,柠檬树投下的斑驳树影在桌子上跟着微微晃动。
“那如果太过为难,这边我也不会再打扰,还是谢谢哥嫂招待我们。”
“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一点都不惊讶,”青晖的声音里压着怒气,“对于你来说,这个家向来都是最不重要的。”
“青晖!不能这么说妹妹,她是薄脸皮的人,看着没情义,心里最讲情义,这么些年了,你还看不出她是什么样的人吗?她如果觉得这里最不重要,还会大老远带着lynn特意来说这事吗?”
“青先生,青太太,以前的事是我犯下的错,和逾无关,一码归一码,青眉姐姐那边我去跟她谈,我去解决,希望不要伤了你们之间的和气,逾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您一位直系亲人了,青先生。”
又是一阵沉默,树影间斑驳的光在桌上晃着,晃着。
青晖苦笑一下,“青白两家……真是有趣,”顿了顿,“白老爷子知道这事吗?他同意吗?”
“爷爷知道,他见过逾了,很喜欢。”
青晖笑出了声,“白老爷子不是凡人。”
“不过是个疼爱孙女的普通爷爷。”
“白老爷子身体还好吗?”大嫂来缓和气氛。
“前几年中风过一次,之后就一直坐轮椅,除此之外挺好的,谢谢青太太关心。”
“叫‘青太太’挺见外,”大嫂笑道,“怎么算都是亲戚,叫我大嫂吧,也不算我占便宜。”
“哪里的事,大嫂。”
“诶?青晖,趁两个妹妹在,我也好奇,你给讲讲青白两家的历史吧,当年怎么疏远了?”
青晖呷了口茶,“lynn介意我讲吗?”
陈西林摇摇头,“我不太了解那些事,愿闻其详。”
“当年,”青晖放空了眼神,“算起来要说到一九一三年,‘二次革命’失败,我们的曾祖父和他的弟弟,也就是lynn的祖母的父亲,一起逃去了香港。又过了几年,国内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的曾祖父回到了燕城,而他的弟弟留在了香港,结婚生子,lynn的祖母就是在香港出生的。从那个时候一直到四十年代,兄弟俩还一直保有书信来往,还说好了将来抗战胜利后重聚,可是抗战倒是胜利了,曾祖父的弟弟却举家搬到了美国,不愿回到燕城,而我们的曾祖父从当年回燕城起,其实是跟了那谁,一直到我们的祖父,都是当初打天下的,所以两家曾经道不同不相为谋。其实到五十年代末有过缓和,因为曾祖父的弟弟,也就是lynn祖母的父亲过世,毕竟血浓于水,我们的曾祖父十分思念痛心,曾恢复过往来,但到了六十年代,你们知道的,联系又断了,那一次就是彻底断了,各方环境摆在那儿,必须仇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