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献塾长
饭沼茂之
本多首先感到吃惊的,是饭沼那与往昔迥然相异的雄辩和豪爽的神态。以前的饭沼可决不是这副模样。可仔细一看,从领窝处露出胸毛的那种不洁感,有着棱角的宽肩膀,以及阴暗、忧郁和有些怯生生的眼神,却又和以前毫无二致,只是言谈举止确实是有了很大变化。
饭沼看着本多名片上的职衔说道:
“我这么说,您可别见怪,您可真是发迹了。其实,我早就听说了您的大名,只是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仅凭着过去的那一点交情,就去贸然造访,未免太打搅人了,也就没有造次。啊,看您的脸,一切都还和过去一样哩。要是公子还活着,您就是他最信赖的朋友了。后来我也听说了,实际上,您怀着诚挚的友谊,无微不致地关照了他哩。是啊,大家都在说,您真够朋友!”
听着这一切,本多觉得自己好像在某种程度上被愚弄了似的。不过,从他毫无顾忌地提及清显的话题来看,似乎还不知道儿子转生的秘密。再进一步大胆地往下想,对方也有可能故意装出一副豪放磊落的模样,却是在先发制人,警告自己不要触及那个秘密。
尽管如此,从饭沼身着饰有家徽的和服与裤裙的模样,以及等候在他身旁的少年阿勋的样子来看,一切都显得过于平凡了。饭沼肌肤上堆积着的岁月的眼屎和世俗的鳞片,正在使那里的一切都逸放出了强烈的“存在的气息”。自昨夜以来,一直追逐着梦境的那些不着边际的念头,这时却被认为不过是一夜的梦幻。本多甚至觉得,就连曾见过的阿勋少年肋下的那三粒黑痣,也只是自己的错觉。
尽管今天晚上还有必须要处理的工作,可本多仍然下意识地向饭沼父子问道:
“在关西还要呆多久?”
“准备乘今天的夜车回东京。”
“这真遗憾。”本多稍稍想了一下,果断地说:“怎么样?今晚上车以前,请和令郎一起到舍下吃顿晚饭吧。难得这样的机会,不好好叙谈叙谈吗?”
“哎呀,这真让我受之有愧。让犬子也一同去,真是太给您添麻烦了。”
“你不要客气,就和令尊一道来吧。是和令尊一起乘火车回去吧?”本多直接转向阿勋说道。
“是的。”当着父亲的面,阿勋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那么,承蒙盛情相邀,下午在大阪办完两三件事后,就和犬子一起到府上拜访。”饭沼茂之说道。
“在昨天的比赛中,令郎可真了不起啊。您没能到场,实在太遗憾了。那可真是让人痛快的胜利呀。”本多边打量父子俩的面孔边说着。
这时,只见一位身体消瘦、却很硬朗的老人身着西服,与一位30岁上下的美貌女子往这边走来。
“这是鬼头中将和他的女儿。”饭沼对本多耳语道。
“就是那位爱作和歌的鬼头中将吗?”
“对,对,就是他。”
饭沼全身紧张起来,连低低的话语都好像带有警示的声调。
鬼头谦辅是一位退役陆军中将,却作为歌人①而广为人知。他所作的和歌集《碧落集》颇受好评,被认为在现代社会中再现了《金槐集》②的和歌风格。在别人的推荐下,本多也曾浏览过他的这部和歌集。作品中古雅和简洁的美,真让人想不到竟是出自于当代军人之手。本多甚至还能自然地背诵出其中的两三首和歌。
饭沼对中将极其殷勤地寒暄了一番,又回过头来把本多引见给中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