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说:“过路时,他们要吃梨,不要钱让他尽管吃去,可是要是搜身,就掏枪裂,打倒了就跑,无论如何得冲过去。”“好!”
小坡点头照办,他们就上路了。他们一路都是绕庄而过,为了怕人买梨,惹出麻烦。虽然在路上也碰到些伪军和村民,可是并没有惹起注意,就过去了。
他们是从鲁村过路的,因为这条东西大路没有被护路沟截断,留着过往行人的。可是就在铁道路基下边的路口上,修起了一个圆碉堡,上边驻有一班伪军。当王强和小坡走到这里时,天已黄昏了。他们一迈上路基,碉堡上下来两个伪军,对他俩拉着枪栓,厉声的喊道:“站住!干什么的?”
“卖梨的呀!”王强放下挑子,装出老人的嗓音回答着,“俺去发货起身晚了,赶到这就天黑了,咱是道西庄子里的人呀!借光吧!老总!”
两个伪军走到担子跟前,用刺刀尖挑着筐上蒙梨的布,梨香就从那里溢出来。小坡嬉笑的说:“尝尝吧!老总!这梨很可口哩!”
当头的那个伪军就蹲在梨筐边了。一手抓过一个大黄梨,像拿着自己的东西一样,放到嘴上就是一口。一边有味的嚼着,一边回头对另一个伪军说:“不错!很好吃呀!”
另一个伪军也蹲下来吃起来了。他们觉得吃老百姓的东西就是应该的。小坡也很慷慨的弯下身,两手抓着四个大梨,塞进伪军的怀里,一边说:“吃吧!老总,做这趟买卖怎么也能赚出这几个梨钱!拿去吃吧!”
王强也让另一个伪军塞了满口袋梨,手里还拿着,觉得这一老一少的卖梨人还很通人情,所以当王强陪着笑脸说:“老总!天黑了!我们得赶路呀!”
伪军就说:“走吧!走吧!”
他俩就挑着担子向道西走了,走了半夜,两人在苗庄村南的麦田里停下。根据道东伪化的情况,是不能冒失的进庄去的。王强叫小坡把挑子放下,偷偷的到庄里去找芳林嫂,了解一下这边的情况。
小坡躲着伪自卫团的岗哨,从庄东头爬进庄去,可是当他到了榆树底下,往芳林嫂的大门一望,不觉吃了一惊,门上已经落了锁,门缝上贴着交叉的十字封条。小坡知道事情不妙,他不能在这里久停,就敏捷的窜向一个夹道,翻了一道短墙,到刘大娘的家里去了。
一阵低低的叩窗声过后,屋里刘大爷的咳嗽声传出,接着他在问:“谁呀?”
“我!刘大爷!快开门!”
刘大爷一开门,看见月光下的小坡,吓得倒退了两步,在喃喃的说:“你是人是鬼呀!你们不是都死了么?”
小坡知道他被谣言迷惑了,就走上前一把握住刘大爷的手,走进屋里去,自己划着火柴点着油灯。老大爷在灯影里还不住的上下打量着小坡。
小坡笑着说:“鬼子希望我们死!可是我们却都活着,不要听鬼子的反宣传!我们又都过来了。”
“真的么?”
“这还假得了么?”
小坡把微山突围的情况,简要的告诉了刘大爷,老人才像从恶梦中醒悟过来。他是铁道游击队开始到湖边就建立的关系,为了进行工作,小坡曾认刘大娘作干娘,以后老大爷觉悟了,不但帮助他们送情报,还把自己的大儿子送到铁道游击队作队员,二儿子在微山打仗那天不见了,听小坡说那天随老洪一道进山了。正因为他和铁道游击队有这么密切的关系,所以在鬼子围攻微山的时候,他和老伴也为着铁道游击队的安全洒着眼泪。以后鬼子侵略军占了微山和湖边,大批的捕人,他老俩口也被捕到临城,受尽苦刑,最近花了钱,才放出来。由于鬼子的反宣传,湖边的人民都以为铁道游击队真的都葬身在微山了。每逢老人想到铁道游击队和被捕所受的苦情,就不由得落下泪来。现在见了小坡,突然听到铁道游击队还安然存在,而且又过来了,一阵欢欣和兴奋,使老人完全忘掉了过去的痛苦。他重新紧紧地握着小坡的手不放,像握着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小坡望着老人眼睛里又冒出兴奋的泪水,便对刘大爷说:“走!副大队长还在外边等着哩!”
他们就偷偷的溜出庄去,刘大爷是那么急切的想见见王强,当一进麦田,看到前边月光下有个人影时,老人就越过小坡闯到前边,直向挑子跟前走去。
当老人低头一看坐在挑子旁边那个人的白胡子,就失望的抬起头,向四下找寻。四下一片寂静,老人便俯下身去,对白胡长者低低的问:“老乡,王强在哪?”
王强用手把白胡一抹,嘴上的羊毛掉了,就站起来说:“我不是老乡,我就是王强。”说着就笑嘻嘻的握着刘老汉的手。
“好!你们都过来了啊!”
“过来了!”王强笑着说,“我们走后,这边的情况怎么样?”听到王强问铁道游击队走后的情况,老人兴奋的心情又沉重起来。他低低的和王强、小坡谈着,谈到微山失守以后的流言,敌伪逮捕家属和与他们有关系的人,芳林嫂和冯老头也被捕了。各庄的伪政权都成立了,胡仰当了伪乡长,秦雄当了湖边剿共司令,各庄都成立了反共自卫团,日夜站岗放哨,遇有情况即打锣吹号,鬼子就来增援。……
王强听了刘老汉的叙述,气得小眼直冒火星。尤其使他难以平静的,是冯老头和芳林嫂竟也被捕了。他们对铁道游击队的帮助和贡献是很大的,他不能不为这不幸的消息伤心。胡仰作起鬼子的乡长,而且成了逮捕芳林嫂的凶手;秦雄当起了湖边剿共司令。他们绝没有好下场!他不觉冷笑了一下,就问苗庄是谁干保长和反共自卫团长,当刘老汉告诉了他们的名字后,王强气呼呼的说:“你回去转告他们,就说铁道游击队过来了。我们不但没被消灭,相反更壮大了。要他们马上转变脑子,不然要小心自己的脑袋!铁道游击队对于坏蛋是一向有办法惩治的。”刘老汉说:“苗庄人过去对咱们都还有认识!这两个人也是在鬼子逼迫下不得不出面的啊!如果听说你们过来了,他们会马上就变过来了。现在进庄就可以,他们不敢怎么样!他们干还不是为了应付鬼子?!”
“不吧!”王强说,“我在天亮前还想多去几个庄子了解些情况。这些梨挑子你弄到庄里自己吃吧!我们现在用不着它了。”
临分手,王强又强调一遍说:“你告诉苗庄保长,要他转告附近的保长们,就说铁道游击队这次过来,不但比过去多,而且在道东山边还埋伏一个整团,要他们小心点,一两天内我们就要到你们庄上来。”他说后,就和小坡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王强和小坡第二天一整天,就蹲在麦稷里,找各庄的人来谈话,了解了他们走后的全部情况。天黑后,他俩就到苗庄北的小树林里,南北两路人马已经到齐,四五十支短枪,整整坐满了一树林。王强向王团长和大队长、政委汇报了情况,他们便进了苗庄。
他们过去在苗庄是有群众基础的,昨天刘老汉回庄和保长一谈,他们早变过来了。所以铁道游击队一进庄,保长和自卫队长赶忙前来招待,诉说自己的苦衷。李正明确地对他们说:“应付鬼子是可以的,心不变就行了。”
虽然天已很晚,可是村民们听说铁道游击队来了,都从家里走出来,围上来问好。当时李正和王团长商量,为了不使敌伪警觉,需要今晚出其不意的袭击伪乡公所,一举摧毁伪政权,给这一带附敌的伪保长一个震撼。第二步好作争取工作。王团长同意了。老洪和彭亮、小坡带了三十支短枪,连夜包围了东庄。
当彭亮带着十个队员进庄的时候,突然从庄边发来严厉的吼声:“干什么的?”接着是一阵拉枪栓的声音。
显然是伪乡公所警备队的岗哨,彭亮知道这都是从村民里抽出来的兵,就满不在乎的向前走着,一边冷冷的回答:“叱呼什么!还听不出声音么!”
这一回答,却把乡队岗哨迷惑了。难道是从临城来的特务队么!别人谁敢这样回话呀!而且声音听起来也有点熟。岗哨把伸出的枪缩回来向走近人的较缓和地问:“你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