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讨完这些繁琐却不得不仔细安排的官职调动,嬴政转了转发僵的脖子。
一直眼巴巴看着他和扶苏的胡亥立刻扑到嬴政背上,伸出一双没什么力气的小手,给嬴政捶着后颈僵硬的肌肉,双眼却紧紧盯在扶苏脸上。
嬴政笑得舒心,背过手将胡亥扯到怀里,掐着他肉嘟嘟、水嫩嫩的小脸蛋,笑着调侃:“呦,寡人的小儿子也会心疼寡人了,真不容易。”
“阿爹一直都辛苦了。”胡亥顺势腻在嬴政怀里,看着扶苏小心翼翼的低声说:“大哥也辛苦了,我……呃、我帮你揉揉?”
扶苏沉默的凝视着胡亥这幅担惊受怕的模样,终于心下不忍,他心想:胡亥过去过得自在,什么时候这样委曲求全过?
想到自己将胡亥弄得如此委曲求全,扶苏心情抑郁之下面色越发沉凝,冷着脸对胡亥招了招手,看得嬴政频频皱眉,可胡亥却像是看到多日不见主人的小狗似的,一声欢呼便扑到了扶苏身边,异常积极主动的攀在扶苏背上,为他捏肩捶背。
看到这幅画面,嬴政还有有什么不明白?
他不由得有些堵心的指着胡亥说:“你这哪是心疼寡人?分明是把寡人当成踏脚石,等着亲近你大哥呢。你这孩子,哎!让寡人说你什么好!”
“阿爹胸襟最宽广了,才不会在乎我的冒犯呢!”胡亥努力给嬴政带着高帽子,紧绷着小脸一副正直的神情,可话落,却更加小心的瞥了扶苏一眼,确定他没不高兴,才勾起笑容,对着嬴政眨眨眼睛,做了个口型。
嬴政顺着胡亥嫩红的小嘴做出的口型仔细分辨,终于发现他说的是“阿爹最好了!”,不由得失笑,拍着大案笑得停不下来。
可胡亥毕竟年幼力弱,没给扶苏按摩几下便满头大汗的趴在他背上喘气粗气,见到扶苏没推开自己更得寸进尺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扶苏发觉枕在自己肩头的男孩越来越沉重,微微一动,却被端坐在对面的父王制止。
嬴政压低了声音说:“胡亥睡着了,你等等。”然后,他立即给了赵高一个眼神。
赵高和嬴政君臣多年,默契十足,他直接走到扶苏身后轻轻拍抚着胡亥的脊背,同时将男孩从扶苏背上抱下来,可惜男孩紧紧攥在扶苏衣领上的小肉爪子却阻碍了赵高的动作。
赵高无奈的向嬴政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不等嬴政开口,已经感觉到衣领上细微拉扯的扶苏已经解开外袍,让胡亥抱着他的衣衫被赵高送去后殿休息。
等到他们两人失去踪影,嬴政终于敲着大案说:“扶苏,你一直是寡人骄傲的长子,但寡人实在不懂,你为何要和胡亥闹的这么僵——寡人记得高小时候有些骄纵,也没少惹祸让你背黑锅,可你从来没苛责过他。”
扶苏抬眼对上嬴政探究的视线,平静的说:“胡亥高热的时候喊得都是儿臣的名字,他从未呼唤过胡姬一声。再这样下去,他们母子之间能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儿臣对胡亥很好,可他与我到底不是同母所出,儿臣保证不了始终对胡亥会如同现在这样纵容,等到他大了,或者儿臣不愿意护着他了,他该多孤独。”
扶苏这番话对嬴政算得上推心置腹。
嬴氏虽然王族内斗的事情很少,可并非没发生过,嬴政的弟弟成姣公子当年就曾经举兵谋反。
胡亥现在被他和嬴政宠得无法无天,可等到嬴政百年之后,扶苏登位,谁能保证那时候胡亥还能知道天高地厚,不会生出其他心思而让扶苏忍无可忍呢?
不如早一些拉开他和扶苏的关系,既能够填补这些年和生母关系的空白,又能让胡亥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
虽然后一种是扶苏编出来的理由,可显然这个理由才是真正说服了嬴政。
嬴政闻言,面色抑郁,最终却心思沉重的点头同意的扶苏的话——再疼小儿子,也比不上他在长子身上看到延续秦国辉煌带来的成就感。
天渐渐的冷了下来,嬴政终于带着扶苏、胡亥及一干重臣返回咸阳城。
呼吸着熟悉的空气,扶苏眼中显出一丝动容,他安静的立在嬴政身后,享受着秦国百姓在王车经过发自内心的叩拜和欢呼,却在回到院中后,对上生母已经染上岁月痕迹的眼角时蓦然红了眼眶。
郑姬身后跟着四名宫女,神色祥和,她本就纤细的身体比几年前更显瘦弱,见到扶苏出现的瞬间露出惊喜的笑容。
扶苏大步上前走到郑姬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下,扶苏脚步一顿,“嘭!”的一声跪在郑姬面前,低声道:“母亲,我回来了。”
郑姬的双眸早已被泪水糊住,紧紧将扶苏抱在自己怀中不撒手,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扶苏哄了郑姬许久,直到将自己这三年来的每一件事都说清楚,郑姬才破涕为笑,反复抚摸着扶苏的脸颊,不断说:“你又瘦了,这些年在外面吃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