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昀突然一颤,身躯几不可见地向后趔趄了一瞬,他忽的抬起头,咬牙切齿:“可是我见她还活的好好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一样。
“以前的怀远将军已经亡故,难道圣上你还不清楚吗?”月悉华高傲地挑眉,棕瞳闪烁,带着无尽的恨意和决绝,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说服自己。
像是她的话语得到了印证一样,楚怀昀缓缓闭上了眼睛,掩盖了眸中的沉痛:“悉华,你何必如此。”
“圣上似乎并没有和谈的诚意。”月悉华毫不在意他那近乎逃避的态度,冷声说道。
只是两人之间,不知到底是谁在逃避。
情为何物?
气氛一下子陷入沉闷,不,从月悉华进来开始,这屋子里的气氛就没有轻松过。
肖余生爽朗一笑:“贵国二使今日刚到,本意是要设宴款待,那就不谈正事,明日再谈如何?”他说这话的时候眸光撇过面容冰冷的月悉华,似乎是暗示有话要说。
“如此,也好。”严迦买沉声说道。
只是谁都知道,这和谈,大约是谈不来了。
饭后,严迦买到底是云塞的真正主事者,肖余生邀了他到军营商谈,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这墨衣墨发的男人和红衣的月悉华遥遥相望。
月悉华缓缓起身,转身就要离开,忽的,一阵风吹过,男人已经贴到近前,手臂被紧紧握住。
“悉华,你还是不肯回来吗,连和我说句话都不肯。”他沉痛地说道,漆黑的眼眸终于有了一抹亮色,从这抹亮色中可以看到面前冰冷女子的面容。
月悉华缓缓挣脱他的钳制,恭敬地后退一步,盈盈拜倒,唇角的笑容勾魂摄魄,声音温软动人:“圣上,悉华早就说过,从此再不相见,从你成亲的那天开始,是你先抛弃了我不是吗?”
“我什么时候抛弃过你!”楚怀昀变得焦躁,想要伸手扶起这拜倒的人,可又有什么东西牵着他,让他的手臂怎么也伸不出来。他焦躁的在原地踱步,“是你,月悉华,是你先抛弃的我,你就这样头也不回的离开,顾忌到我的感受了吗?”
“看来圣上从未了解过悉华的想法。”月悉华唇角微勾,勾出个讥讽的弧度,“如果圣上了解,大概就不会有此一问了。”
“你又何尝了解过我?”楚怀昀冷声说道,再一次钳住了她的臂膀,逼着她望向自己的眼睛,“你若是了解,又怎么会什么都不顾及的离开,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地步。”
他双目赤红,直直地望着月悉华,像是要看到她心里一样。
“真想看看,你这颗心,到底有多绝情。”他咬牙切齿。
“绝情?”月悉华嗤笑,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尽讽刺的冷笑话,“圣上如今来和我谈绝情?”她缓缓摇头,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对上男人濒临爆发边缘的冷眸,“悉华倒想问一句,圣上……到底知不知道……情为何物……”
情为何物?她不懂,楚怀昀更不懂。
没有等楚怀昀做出反应,她甩开钳着肩膀的手臂,头也不回地离开餐厅。
身后的视线依旧紧紧锁着她的身体,心脏急速跳动,仿佛要从喉咙口里蹦出来一样。
不是打算忘了吗?终究,还是忘不掉……
“月将军这是要到哪里去?”
出了门去牵马,不想她手还没碰上马缰,身后有个声音传来,听起来像是那个城主,之前打过很多次叫道,关系还算不错。
她疑惑地转回头,只见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城主捧了个木匣子慢跑过来。她微微一笑:“城主要改口了,如今哪里还有月将军。”
“是,是。”城主说着,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讨好一笑,将手中的木匣子双手捧上:“这是圣上送给月将军你的。”
月悉华纳闷地接过来,盒子很精巧,打开一看,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只玉箫。
“你承认你是月悉华?”
“听圣上说,这把玉箫和当年怀王殿下常用的那一只是一对,出自一块美玉,又是同一个工匠雕刻制作。”看她神色有异,城主连忙说道。
玉箫通身翠绿,手放上去有淡淡的凉意顺着指尖传到心里,让人精神一震,犹如春风拂面。想到那个远行的人,她对这把玉箫更是爱不释手。
看在玉箫的面子上,她微笑着抬起头,笑道:“回去代我谢谢圣上,这玉箫悉华就收下了。”话音刚落,她忽的翻身上马,不顾城主的阻拦向外跑去。
城主那两撇小胡须越来越远,奔跑间,余光扫到玉箫尾部的流苏玉穗,月悉华忽的怔住。
这是楚怀昀常常挂在腰间玉佩上的穗子,一时间,神智突然恍惚起来,右手拉着马缰,左手不自觉的想去将那玉穗扯掉,可是手停在半空却使不上力。
淡蓝色的流苏随风舞动,每颤动一下,马上人的心也跟着颤动。
漫无目的地策马在草原上奔腾,疾风呼呼地从耳旁吹过,好像这样一来,就能吹走她心底的烦扰,还有浑身的躁动一样。
不知不觉中,夕阳偏西,淡金色的余晖与漫山遍野的金黄色野菊两相辉映,映出一抹别样的风光。自古逢秋悲寂寥,这风光也透着凄美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