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烨?”韩方不敢相信地问。
那的确是刘烨的肉体,但目光却幽冷而深邃,仿佛黑洞,绝不是那个他所熟悉的刘烨。他向着韩方走来,在他后面是一个稚气的少女。少女的背后又是一个邋遢的大学青年。在他背后……
一个啤酒肚的中年男人。
一个伛偻的古稀老太。
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
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妇女。
一个……
十几个人陆续走来,彼此没有交谈,默契地围在他和陶莹的身边。
“你怎么……”
“你不认识我了吗,韩方?”刘烨问。那种说话的特殊腔调韩方立刻就认出来了。
“爱德华兹。”韩方喃喃地说,“你果然还在这个世界上!你真正成为了这世界的统治者!”
刘烨走到湖边,望着眼前千古不变的杨柳碧波,吟起了一首韩方似曾相识的诗歌:
当我看到,一切生长之物。
只在刹那能够完美……
少女接着诵道:
世界舞台上一无所有,
唯有星辰在秘密中牵引……
邋遢的青年又接了下去,仿佛在进行一出集体朗诵一样:
我看到人类像植物一样生长,
被同样的天空赋予盛衰……
中年男人继续说:
少时繁茂,日中则仄,
一切美好都从记忆中被抹去……
他们就这样一个个说下去,词语在他们嘴上自由地交换着,虽然口音男女老少不同,却诡异地都是一样的腔调,一样的节拍。韩方很快就分不清是谁说了哪句话了。
于是这瞬间停留的诡计,
让你青春的盛容出现在我面前。
而残暴的时间和腐朽商议,
要把你青春的白日变成暗淡黑夜。
为了爱你,我将和时间对抗——
韩方终于想起来,那是当年那首他从未听完过的《十四行诗》。
刘烨从容地念出了最后一句:
——它从你身上夺走的,我要重新嫁接。
“爱德华兹,你在搞什么鬼?”韩方大声质问。
“多么动人的诗句哪,”刘烨赞叹,“莎士比亚的诗中说的仿佛也是我们这个纪元。只不过在莎士比亚那里通过流变而夺走的,在我们这个纪元里通过永恒不变而夺走。前者尚有更新的希望,后者却永远没有。所有人都在和这个世界一同腐朽,沉入世界的暗夜。只有我们这些守夜者,等待着不知何时的日出。这是一场战争,我们和时间的战争,已经进行了六千年的战争,而新生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