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七听出院墙外是太子的人马,却不知道自家王爷也在,还在奋力地替他扶树杈:“小侯爷,太子殿下既走,您还趴在墙上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看九叔啊!
夏朝生顾不上解释,他怕穆如归误会,干脆深吸一口气,直接喊:“九叔!”
挂在梅树上的黑七茫然抬头:“啊?”
九王爷难道也在侯府外?
风吹散了夏朝生的呼唤,穆如归骑马背对着他,纹丝不动。
他只好扯着嗓子继续喊:“九叔!”
他尚在病中,气若游丝,喊的两嗓子连侯府的人都没惊动,更何况是远在街角的穆如归?
穆如归勒紧了缰绳,眼瞧着要走。
“九叔……”夏朝生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九叔,九叔,九叔!”
可是无论他怎么喊,穆如归都没有反应。
夏朝生急得转身催促:“黑七,快帮我叫住你们家王爷!”
“九王爷?”黑七终于回过神,单手勾住横在脑袋上的树枝,胳膊使力,半个身子探出了侯府的院墙。
嚯,那骑马离去的背影,可不是九王爷吗?
黑七当即气沉丹田,帮夏朝生喊:“九王爷啊!”
这一嗓子可比夏朝生细细软软的呼喊强多了,穆如归的战马不仅停了下来,还欢快地跑了回来。
“王爷的马是我从小喂到大的。”黑七见状,得意得直乐,“小侯爷,我厉害吧?”
夏朝生没空搭理黑七。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越来越近的穆如归,眼前一片模糊。
他以为自己不会哭。
都看了三十年了,有什么好哭的?
可当他的视线落在穆如归的脸上时,就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鼻子和眼睛又热又酸。
对啊……年轻的九叔鬓角没有白发,脸上也没有皱纹。
他与上京的富贵子弟不同,不着广袖长佩,反而穿一身漆黑的劲装,袍角攀着暗金色的祥云纹路,好似一柄出鞘的剑,寒意彻骨。
可他漆黑的瞳仁又似墨玉,温和地望着心中所想之人。
穆如归只看了夏朝生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那个裹在红披风里的人和他记忆中的春桃一般灿烂,差点灼伤了他的眼。
“九叔。”夏朝生吸了吸鼻子,闷声闷气地唤,“你怎么不理我?”
穆如归嘴唇微动,想起穆如期方才说的话,目光黯然。
他知道夏朝生想说什么——无外乎是求他成全,又或者,求他不要为难太子。
既然如此……
穆如归垂下眼帘:“你想嫁入东宫,我便成全。”
他宁愿自己开口,也不想听见夏朝生的恳求。
哪知,话音刚落,夏朝生眼里就涌出了更多的泪。
穆如归一愣,后知后觉地背过脸去。
他想,自己眉间有疤,吓着了夏朝生,继而又瞥见伤痕遍布的手,连忙将手指缩回袖笼。
夏朝生好不容易擦干眼泪,见状,鼻子又泛起酸意。
他既生气又难过,九叔怎么觉得他在害怕呢?
世上再也没有比九叔更好的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