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留下阿鹤无处可去,他如今在家中读书,连个去学堂的
理由都找不出。
他讪讪笑着:“阿娘,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晏如陶在巍州停留了五日,每天夜里在林家巷口的青槐下与阿鹭相会。
“既然过了明面,为何不进家中?”阿鹭问道。
晏如陶的指腹摩挲着她掌中的茧:“拜访一回还能说是礼数,日日都去,哪里避得开你家中仆婢?”
阿鹭怕痒,将手抽了出来,抬起去捏他的耳垂:“究竟是怕被人发觉,还是怕见我父兄?”
晏如陶笑得眼睛弯起:“你心中明镜似的,专说来笑话我。”
“那日你上门时玉娘已去了军营,没能遇上,原本还想引你去见见她。”
晏如陶听她说过玉娘的遭遇,也知她认了玉娘做义妹:“今后她有你庇护,便可顺遂许多。”
提到“庇护”,阿鹭想起之前他赠予的金银珠玉:“那些宝物尚未同耶娘说明,我放在房中总归不妥当。”
“原本阿鸾想把近日宫中的赏赐全托我带来巍州,可上头錾刻的宫印容易惹麻烦,如今你手里这些可放心用。你耶娘若责问,只说是我投的本金,等南边的路子花些时日打通,你们手里的钱便充裕些。”
阿鹭点点头,巍州若想兵肥马壮,仅凭靠天吃饭远远不够,阿适想的这个法子虽须花上数年光景,但听上去还是极为可行。因此这笔金银她也并未推辞,若能做成,于大计有益。
她正想着,又被他拥在怀里。
“明日便要启
程回京,若非圣寿在四月中,不得不赶回去操持,真想再多留几天。”
阿鹭也觉怅然。
重逢后她总是心中雀跃不已,即使在军营里忙碌,想着不久又能见到他,嘴角勾起就难放下。
许多话又无法同人说,夜里辗转难眠时,她便独自细细回想二人为何能情投意合。
这世上的人,谁都难逃不如意的事,一遇上知音,便似遇上救星,满腔的心血便寄予此人身上。
即便是坐在龙椅上的人,也不外如是。
先皇遭掣肘多年,遇见荆楚之地的农家女子,质朴天然,毫无城府,可在她面前卸下一身防备,尽己所能给她贵姬的地位,甚至动了立她的儿子为储的念头。
让位的五皇子,母家河东聂氏,自己又是皇后嫡出,自身根基也佳。淳筠本是良配,无奈一朝宫变、先得复失,才激起了他的反抗之心。既是为情,也是为了不再失去与她在一起自由恣意的自己。
新君苦苦留下阿鸾,想来亦是如此。
然而,林翡生长在耶娘、手足和睦融融之家,罕有郁郁心事。唯独武艺、抱负险遭埋没,称得上不甘不平,但好在有家人竭力支持,养成她骨子里的刚硬无畏,便无须盼求解慰体念的知音。
晏适之是无意间发现了她的与众不同,一步步地靠近、探寻,不动声色却又无处不在,如春日雨,似夏夜风。
阿鹭如今回忆起来,无数景象中皆有他的留心在意:与
表兄比武前,他送来双镫;比武时长棍掉落,他弯腰替自己捡起;阿娘怒气待发,他为自己解围……
还有无数被她忽视的用心——
私下求辛院长将自己分到乙二、小灵湖上特意备下画舫、拖着病躯狂奔后倒在草地上、入宫面圣请求惩治冯攀、阿鸾入宫前知无不言、京兆府大牢里挨受寒苦……
这些事扭转了她心中对他的成见,让她意识到晏适之是正直可信之人。
可直到上元夜他自陈心意,宫变后他又数涉险境施以援手,她才逐渐领会其中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