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她分明提醒过灰鬼,每回见到香囊,一定要把香囊取下毁掉的,他此前一次都没有失手过。
这是她与灰鬼之间最隐秘,也最重要的信号,制香的法子只有她知道,且灰鬼鼻子灵得很,必然会闻香而至。
叶绣儿蓦地抬眼看向青唯:“你——”
青唯提醒她道:“身上有这香囊的,只有你一个人吗?”
叶绣儿刹那间反应过来:“你、你还骗了阿翁!你把阿翁也骗上山了!”
意识到自己上当,叶绣儿立刻张唇含住三指。
一个鸟哨还未出口,青唯已然捉住她的手腕,反手别去身后,随即掩住她的口,避去一株巨木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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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渐渐变大,空气里的异香愈来越浓。
没过一会儿,静谧无声的林间就有了动静。这动静像兽,似乎是夜里的孤狼,屏息凝神地感受着这周遭林间可能匍匐着的猎人,一步一步悄悄地逼近自己的目标。
他的目标是山腰一株槐树上高悬着的香囊。
其实他在一刻前就闻到风里送来的异香了,他有些迟疑,绣儿明明说过的,若非是最紧急的情况,她轻易不会用这香囊。
可他又想了,近日这么多人追他、擒他,这几年躲躲藏藏,还有什么时候比眼下更紧急呢。
所以他还是来了。
他想,如果、万一,是绣儿出了什么事呢?
灰鬼实在太敏锐了,敏锐到四下分明寂静无声,但他不曾向从前的每一次一样果决地窜上树,将香囊摘下,他像是在与周遭的静默做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对峙,在原地徘徊着,始终不肯走入直觉中,似乎存在的陷阱。
灰鬼的直觉并没有错。
夜林无声,然而重重树影之下,潜藏着的却不止一人。
他左边有一株巨木,青唯与叶绣儿就隐于其后,而他前方不远处,十余玄鹰卫伏在深草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叶老伯被朝天拿布巾堵了嘴,被捆在更远处的树下,谢容与就安静无声地立在他身后。
听见灰鬼逼近,叶老伯目眦欲裂,奈何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懊悔极了,他上了那个姓江的丫头的当!
他被骗了!
入夜的时候,他本来都要睡了,那个丫头忽然拿着一盒药材来找他,说:“叶伯,我闯祸了,我可能拿了官府的东西,请叶伯帮我。”
他的目光落在青唯手里的药匣,这里头装着的不是他们一直以来在找的海螵蛸又是什么?
青唯道:“昨晚我不是在城隍庙撞见那灰鬼了么?后来官府的人来搜庙,我看到他把这匣东西藏了起来,我有点好奇,见他受伤逃走,就把这匣东西收了起来。我……逃婚离家,身上很缺银子,以为是什么名贵之物,想拿去当铺卖掉,结果当铺的人说匣子里的东西是药材,他们不收。”
“我也是事后才想起来,”青唯的目色十分惶然,“昨晚官府不是在一间药铺设局捉灰鬼么?八成这盒药材就是引那灰鬼上钩之物,灰鬼一定是为了去药铺子取这药材,才被官差撞破行踪的。叶伯,要早知道这药匣是官府的东西,我说什么都不敢碰的。我想把它还回去,可您知道的,我逃婚出来,夫家认得官府的人,我不好在官差前露面,您……能不能帮个忙,就说这药材您是在山边捡到的,尽早拿给官府?”
海螵蛸是海中之物,在陵川极其少见。叶老伯他们已找了这味药材多日,听青唯说官府昨晚是拿海螵蛸引灰鬼上钩,不疑有他,当即信了青唯。
眼下想想,他们找这药材找得隐秘,官府怎么可能轻易得知呢?
怪只怪那个姓江小丫头说话的时候眼珠子明明净净的,一点杂质都没有,他怎么能知道她这么会骗人!
也赖他,见着海螵蛸好不容易到手,没有半分迟疑,当即就驱着驴车上了山,在约定好的树上挂上香囊,引着灰鬼来取,全然不知自己身后早就跟了人。
灰鬼在原地徘徊了良久,直至半炷香的时辰过去,夜里仍是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他于是终于放松警惕,原地一跃,整个身子几乎是腾空而起,张臂如猱,朝树上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