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所以说,这就是缘分,平时你也不要给他太多压力了,这男同志,到了年纪,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嗨,您放心,我这次去小河村,特地带了两袋他们那儿的神仙鸡蛋回来,绿皮红心,这么大一个,据说吃两个早生贵子,吃三个多活五年。”
母女两都是文化人,语言丰富,层次分明,夸起人来,就像是透过表象表扬了人家八辈子祖宗。
姚信和站在原地,目送两人回屋。
姚小糖今年刚上小学一年级,也没怎么听懂母女两的对话,站在那里,就歪着脑袋问:“爸爸,这是准备嫁给你的女人吗?”
姚信和平时对这个女儿不能说不好,但要说亲近那也的确算不上,此时难得拍了拍她的脑袋,点头答道:“嗯,如果不出意外,她以后就是你的妈妈了。”
小丫头还不怎么懂事,低头咬住嘴唇,显得有些不高兴:“可生下我的人明明是陆阿姨呀。”
姚小糖两岁就被姚信和收养过来了。
姚信和那时忙,大多时间都是交给张婶带,别的要求不多,只是从不许她在姚小糖面前提起陆曼,如今见她依旧执着于自己的生母,一时难免有些不喜,“糖糖,给予你生命的人可以称之为妈妈,但将来和爸爸一起抚养你长大的人,也是妈妈。不管将来这个人是谁,我都不希望你因为个人无知的情绪对她存有偏见,因为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公平的。”
这样的话题对于一个七岁大的姑娘来说,显然太过沉重了些,她甚至还不知道什么是偏见。
但姚信和向来是不会揣摩孩子心思的,他天生有着过于早熟的心智,冷漠寡淡的性格又让他难以与人共情。
在他那里,孩子本就应该是物竞天择的产物,而妻子是非指向性的依存个体,即使他们的婚姻没有浓烈的爱,没有粘酌的性,但作为一个组成家庭稳定框架的元素,她依然值得得到一份尊敬。
父女在院里站了一阵,双双往前厅走去。
厅里此时已经坐了不少人,挨老太太最近的,是姚信和同父异母的弟弟姚信鹏。
姚信鹏就是当年那个家庭老师生下来的孩子。
因为姚信和走失多年寻找无果,八岁的时候,被老太太做主认回来,添在了大房的名下。
姚信和回来之后,两人的处境一度有些尴尬。
一个有身份没情分,一个有情分却言不正名不顺。
但好在姚信鹏天生是个笑面虎,待人总有三分恭敬。
他老婆梁穗穗是上河梁家的二小姐,原本出身还算不错,因为两人结婚得早,生了姚家头一个曾孙姚绪海,平时很得老太太喜欢。
但现在,大房突然出现了个沈倩,情况显然要变得大不一样。
沈倩的妈是世界级提琴艺术家,上过春晚,进过人民大会堂;亲爹四十五岁就做了正规野战集团军参谋长,眼看以后往军长司令员的位置上走,吼一嗓子震天响,梁穗穗她老子那点儿西河副省长的背景在她面前,立马有些不够看。
沈倩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刚进来见着梁穗穗,还客客气气的上去跟人打了声招呼。
但梁穗穗显然不怎么领情,张嘴就问沈倩赔了人家谈家小少爷多少医药费。
沈倩脸色一瞬间冷下来,吐了口瓜子壳过去,起身回答一句“关你屁事”,也不多说话,直接拿上背包去了后面的洗手间。
等她补完妆出来,其他人已经起身往前面的餐厅里去,沈倩于是抓了一把瓜子,跟在小保姆的身后走。
没想路过后面小花园时,草丛里忽然传来一阵小孩儿打闹的声音,走过去一瞧,发现是梁穗穗那个儿子姚绪海正在压着姚小糖扯辫子呢,动作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沈倩皱着眉头过去,揪了姚绪海的耳朵往旁边一甩,张嘴问地上的姚小糖:“你傻啊,个头比他还高半个,干嘛不打回去。”
姚小糖从地上灰扑扑地站起来,低着脑袋,小声回答:“老师说,打人是不好的。”
沈倩都被她气乐了,瓜子放兜里一放,继续问:“你们老师还说要团结友爱呢,你看他团结你、友爱你了吗。”
姚小糖面露茫然,这下回答不上来了。
沈倩倒也没有真生气,半蹲下身子,把姚小糖有些散开的头发重新扎好,抓着她的右手,使劲往前一伸,还拍了拍她的脸蛋,“我是沈倩,想必你应该也知道了,以后会是你的妈妈。喏,今天妈妈就告诉你,不管老师以前在学校教过你什么,但一切善良的前提都是你自己不受到伤害。今天,这倒霉玩意儿打了你,别想着以后找个日子报复回来,咱的脑袋不记这些破事儿,当场就给我把他干趴下咯,一次不行,就来两次,两次不行,就告诉我和你爸,总之,咱家的闺女,没有忍气吞声的道理,明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