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窈任由她玩闹,横竖就是不理。
令清急了,低声怒道:“我都这样夸你了,你怎么还不肯跟我好?你这个人真难伺候!”
此时孟铎也往这边看来,令窈下意识挽了她的手,回以春风般的微笑,轻声道:“五妹过奖,只是以后不要靠近我,小心我再踢你。”
令清脸色一吓,立马回原位坐好。
旁边有其他府的姑娘坐过来,令窈一看,是南侯府的长房嫡女南文英领着自家三个妹妹,以及齐伯公府的长房嫡女华朝并两个妹妹而来。
南家与华家的公子前世曾是令窈众多求婚者之一,他们家这两个姑娘,她还是认得的,虽识得,却并不喜欢。
南文英与华朝皆是临安土生土长的女孩子,穿着打扮崇尚素净,与令窈大张旗鼓的华艳完全不同。近年来女学士的兴起,更是在临安贵族女子里掀起一股“去华饰重文章”的风潮。
南文英上来便问:“怎么不见宁姐姐?”
说的是宁府姑娘,上次小宴的东道主宁悠君。
令佳想起宁府的事就头疼,含笑轻语一句“见她最近忙,便没去请。”
南文英与华朝齐齐坐下,“她最近确实忙,秋天便要进汴梁参选女学士,临安城里,取得进汴梁参考资格的人虽多,但只有宁姐姐,最是卓尔不群,若能一举拿下女学士的称号,定将名扬天下。”
南文英问:“令佳姐姐,今年你不去么?”
令佳笑道:“我等两年再去。”
席间众人皆互相打过招呼,只令窈懒洋洋地瘫在那。
南文英与华朝窃窃私语,三言两句却依稀传进令窈耳里。
“你看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未免太轻浮张狂,哪有穿成她那样就出来的,一看就是肚子里没墨的绣花枕头,光有脸蛋没有才华,等她大了些,哪家儿郎敢娶她?”
郑家姑娘行拜礼后皆已换过衣裳,令窈想着孟铎一眼未瞧她,越是费尽心思打扮。
她心想,以后求娶她的人络绎不绝,哪里用得着她们操这闲心?
不等她开口,令佳已替她辩驳:“我们家卿卿师从孟铎先生,几年后汴梁相会,两位妹妹大可与我家卿卿于文章场上一决高下。”
南文英轻蔑地看了眼令窈,目光从她的发饰一掠而过,转向她的脸蛋她削瘦的身板,再收回来时,隐隐有嫉妒之意,抿了嘴道:“论打扮,我可能不如令窈郡主,但论作诗写赋,我自认为不会比郡主差,更何况郡主才启蒙两三年,我已学至开笔,此番相比,怕是对郡主不公平。”
令窈觉得烦闷。
这里一个郑令清已经够让她讨厌的了,偏偏还要凑上来一群外府姑娘,当真扰人清静。
她起身,快步走近门排纱帘后面。
待她再走出来时,手里拿了一张青笺,轻飘飘一丢,掷到南文英怀中。
是首七言绝句,以今日宴席为题,对仗工整,用词巧妙,内涵丰富,其中诗意绝非一八岁孩童所能领悟的。更重要的是,全诗饱含讽刺意味,句句针对南文英。
“你既然喜欢作诗写赋,我便赏你一首。”令窈笑着看她,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前世她“草包”的名头就是南文英这起子人给搅和起来的,她们嫌她庸脂俗粉,怎么难听怎么传,就连她的汴梁口音也曾沦为她们茶后的闲话,从前她不在乎,不代表她永远不在乎。
她想要拥有的,比前世更多。过去她瞧不上眼的,她现在也想要了。
令窈想,若是她集才华与美貌于一身,那便不止是倾国了,说不定还能顺带着倾掉其他几个邻近国。
这样子的光明前途令她欢喜。她甚至不想瞧南文英挫败的嘴脸,便离席往老夫人那边而去。
南文英瞪目哆口,想说些什么,但又不好点明,若是点透,那便相当于直接承认,郑令窈作诗,骂的就是她。半天才找出句给自己台阶下,对着令窈的背影道:“你有孟铎先生为师,就算是做出再好的诗文,那也是情理之中的。”
令窈顿住脚步,目光自不远处的孟铎浮过,最终望向南文英,她敛了神色,清高自傲:“就算他不教我,几年后汴梁相会,你也比不过我。”
大话一出,报应随即就到。
入家学的第一天,令窈兴高采烈地打量堂前的孟铎,眼中如流光般的星点尚未散去,便被点了名。
“令窈郡主。”
孟铎负手而立,下一句便是命她将《幼学琼林》的大段内容背出来。
令窈没兴趣背书,结结巴巴地,不甚流畅地将书挤了出来。背前略微紧张,背后轻松自豪。
她许久不曾看书,却还能背得这般好,想来天赋是极好的。
孟铎站在她跟前,姿容儒雅,眉间拢了一蹙,淡淡看她:“以你这般功夫,想要与人相比,只怕令人笑掉大牙。”说完他便将蒲鞭拿了出来,“生疏至此,该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