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醒了,他也从来没有再睡回笼觉的习惯。
趁着这屋里没人的时候,齐茂行靠着自个的灵敏的耳力,一面留神着周遭的动静,一面飞快站起身来,略微活动了一下腿脚。
等到苏磬音再回来时,看到的齐茂行,便已经套了一件宽松的燕局袍,腰杆挺直的坐在轮椅上,看见她之后,压低了声音:“天色还早,我出去转一圈,给你熄了灯,再回去睡一会儿罢?”
第一次发现明面夫人的起床气还这这般大,如今住在一处里,他日后起来出门,都得更留心些才成。
这么想着,齐茂行的面上都添了几分小心,却是压根没有发觉到,诸如起床气这些,放在从前,他一向觉着都是闲着没事的人才有的矫情讲究。
如今只是换了做出的人,他便是这般前后不一,非但丝毫未觉多事,反而满心里,都只是想着如何才能避免,不叫她再这般不舒服。
出去转了一圈,彻底从昨晚的棋局噩梦里走出来,苏磬音倒也平静了不少,对齐茂行的恼火也几乎都消了下来。
她抬头看了看昨晚特意留下的一盏烛灯,只是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唔,也不差多少了,也不碍眼,就叫它自个燃干净了罢。”
时辰太早,三个丫鬟们都没过来,铜质的大烛台足有一人的高度,就算是她自个,也得垫着脚尖才能将烛火吹灭。
苏磬音自个正困着,不太想去费这个劲儿,当然,这样的高度,更没想过叫不良于行的齐茂行去灭。
齐茂行闻言却是不甚在意的推着轮椅上前走了些。
一旁的小案上还放了些消遣的茶果,是昨晚苏磬音打棋谱时吃过的,齐茂行见状,顺手捏了一粒松子来,漫不经心的抬了眸,手腕微微一抖——
伴着一道细微的风响,烛火应声而灭,松子则是慢一步的跟着掉在地上,发出几不可闻的掉落声响。
苏磬音的脚步微微一顿,看着正巧滚到了她脚下的松子,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烛台,停了几息功夫,才有些迟钝的意识到齐茂行这是做了什么。
反应过来之后,睡眼惺忪的她,都忍不住的睁大了眼睛。
“这么厉害的吗!”
这一手,当真漂亮的很,简直与话本里江湖侠客似的潇洒。
齐茂行抬眼看到了苏磬音面上的惊叹,却一点没放在心上的模样,只随口道:“雕虫小技罢了,你多试两次,也能射的中。”
苏磬音怀疑的看他一眼:“怎么可能?你这是从小练的功夫吧?练了多少年了。”
齐茂行却仍是坚持:“当然可以,若不然你自个试试。”
为了证明,苏磬音当真蹲身将脚下的松子捡了起来,后退几步,还是比齐茂行更靠近了几步的位置了,抬手一抛——
当然离着十万八千里的飞到了不知哪里去。
齐茂行便忍不住笑了,抬手与她示意:“是这样,用手腕的劲儿就成,这么近,胳膊不必动……”
苏磬音按着他的说法,空手甩了两次,之后也从碟子里又取一枚,对着已经熄灭的烛台,仍旧不怎么当真的又射了一次。
但叫她没有想到的,这一次虽也未中,松子却是落在了一旁相隔不远的床柱上,且重重的打中之后,仍旧十分有力远远弹了出去。
齐茂行见状都忍不住有些惊叹:“以未曾习武的人来说,你手上的力道已很不错了!”
苏磬音虽不习武,但自小跟着祖父练字作画,莫看不起眼,这却也是一个十分需要手腕力气的活。
按着祖父的要求,她是在手腕一点点的悬着重物写字练出来的,日久天长,自然是有些积累在身上的。
齐茂行听了她的解释,也正色起来:“果真是各有不易,若是这样,你这力道是尽够了的,只要准头提几分,像这样抬手灭灯的事,当真是轻而易举。”
抬手灯灭,这样酷炫的举动,苏磬音上辈子里,凡是看过武侠的人,哪一个没有幻想过?
苏磬音当然也并不能免俗,尤其是得了齐茂行这个专业人士的这般鼓励,加上方才又很是接近的射中了一边儿的床柱,她自信心便不禁空前高涨起来。
苏磬音甩甩胳膊,郑重其事的重新捡了几枚松子来,屏气凝神,又认真试了几次。
但或许是因为失去了刚才的平常心,这几次的准头,却是连刚才打中床柱的成绩都不如了。
苏磬音的眉心越蹙越紧,一旁的齐茂行却像是比她还在意,开口指导了几句,见没有效果,便忍不住的上前来,朝着苏磬音伸出手去:“是这样,我带你打一枚。”
苏磬音的心神都放在眼前的烛火上,也未多想,当真在他身旁半蹲下来。
齐茂行这时也并无他意,见状略微弯腰,右臂朝着苏磬音虚虚揽过,伸手盖了明面夫人的手背,抓着她的手指捏住松子,不急立即出手,只是带着她甩动手腕,先记住出手的感觉。